黑衣男执意要去剑舍,斗笠男说八匹马也拉不回他,即使凶多吉少,或者根本没有吉,他也只能跟着去,少年的师父都愿去,他们俩的小酒就没得喝了。他找到王聪,要她到剑舍不可出头,黑衣男一根筋,真会为了她去赴死,山上的贞利剑无情无义,请她收敛一些。王聪说自己只是陪她家公子上山,她不会出头去夺剑,她否认自己是武林人士。可是武林中的事已经和她分不开了,她和钟瑜玟能左右少年的行动,少年的行动牵动他师父的走向,这两个人足以影响武林的存亡。
黑衣男说干就干,回到屋里就开始收拾行李,斗笠男说:“送死也不要这么着急,害得我也要跟着你动身,我们身上的银子还没花完呢。”
黑衣男说:“到了剑舍也有酒铺,那几两银子你担心花不完。”
斗笠男说:“我害怕没来得及花完我们就嗝屁了,多可惜,我建议,还是花完再上路。”他在想屁吃,夕惕的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弟子们都去跟师父师姐道别了。
少年和他师父不慌,他们收无可收,对去留也还犹豫。师父告诉少年,涣群门的人可能就是布局等他们,要做好不再回来的准备。他承认太行山是好地方,但好地方不能长待,不然就会没有好感。
王太冲和断家枪的人不断来信,他们知道夕惕的武艺是夺剑的关键,她们身边的少年更是最后的杀手锏。他们是用剑高手,最懂贞利剑的好处。用剑高手都应该到剑舍山下来,做联动的一份子。
夕惕的人麻利,不到半日就整备下山了,少年一行六人跟着,十几个人的队伍奔向剑舍。仪珉担忧他们手里的明太刀要正中涣群门的下怀,她建议把明太刀留在山上,以前贞利剑藏在太行山百年都没有人找到,明太刀在太行山总比在剑舍山安全得多。
少年的师父只是笑笑,斗笠男说她太无知,很多事已经超出她的认知。刀在黑衣男身上,他背着,跟在少年的师父身后。他说他不是一个刀客,更应该是一个剑客。剑客也没剑,两手空空。
夏日在路上走,很闷热,少年的豪华马车这次留在太行山,好像他们还要回来似的。这次出行不宜张扬,少年的师父说张不张扬勤王府都知道大伙的动向,就该一路玩一路去,偷偷摸摸的自欺欺人。夕惕的掌门小心为上,要他们走小路,不住店,露宿乡间田野,和蚊子们斗智斗勇。
如此精妙的打算,到了剑舍有什么计划呢?夕惕掌门也只能见机行事。最没用的计划就是见机行事,把自己交给没定数的偶然。少年问仪琳,到了剑舍山下要下哪里落脚?他知道剑舍山下有几处好去,有酒有肉有床有铺,不用再风餐露宿。仪琳说到了剑舍山下不能和其他门派汇合,要彼此保持距离。少年大失所望,要到山下去受苦,不如留在太行山享乐。
少年的师父听说要去山下吃干粮,睡树上,他几乎要甩手回去,他好歹是别人称的一代宗师,不是鸟,不是什么苦都要受。黑衣男劝他忍忍,不会很久,不是他们得剑,就是涣群门的得刀,胜负会在几天内见晓。
夜里露宿时,王聪和钟瑜玟发现少年的师父打退堂鼓了,要少年去劝说,大宗师不能半途而废啊,他师父最恨别人说的应该不应该,他要去便去,要留便留,所有的理由都只能是自己,和别人没有半点关系。少年想找黑衣男和斗笠男聊聊,这两人现在是师父的左膀右臂,能牵扯师父赴山。但却不见人,师父说他们受不了路上的日子,先回去了。
能回哪里?太行山?少年不信,黑衣男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不会不辞而别。少年的师父说这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天天吃冷食,烤野鸡都吃不上,只有他意志坚定还没熘。少年猜不透师父似真似假的话,他说到剑舍山下可以为师父去剑舍搬几坛好酒来,那是人家佳酿,值得师父跑这么一趟。师父甩手让他滚,八字还没一撇,他现在酒瘾犯了,浑身发痒。扭来扭去,坐立不安。王聪说他是一套衣服穿了几个月,身上犄角旮旯都是虱子的乐园,不怪酒。钟瑜玟说他的真气太强,没有什么东西能在他身上活下去,你看他身上再臭,都没有苍蝇去围拢。
过艰难一夜,第二天上路,黑衣男和斗笠男回来了,身上带着酒肉,这两人是真忍不住了,偷偷到某个地方弄点东西来给少年的师父解馋。王聪说他们是偷盗成性,斗笠男失口否认,他们不是偷,是好心人给的。钟瑜玟说是的,是有人被迫当了他们的好心人,这两个人身上一文钱没有,弄这么多酒菜来,非抢即盗,她希望他们是抢,那样不失武者的风范。
偷来的就不香了吗?少年和他师父吃得津津有味,多有这么几顿,他们就能坚持到剑舍上。夕惕的掌门不准这两人再离队,不要没到剑舍山下就闹出事情来,各门派现在都是潜行潜藏,不敢浮出水面。
少年称赞酒菜很好,即使折损名节也应该,他的名节能值这么多东西也不可惜。夕惕的自言清高,酒菜她们也没少吃,所以少年觉得这并不会折损一个人的名节,没有吃的像姜秋林一样流落街头才会,不过他也没有名节。
少年的师父解馋,对苦日子更没有耐心,他找夕惕的掌门说能不能跟王太冲他们住在一个镇上,那里能把大伙的精神养起来。她却说归藏的都是禽兽,不与他们接触。少年的师父说断家枪的都是君子,腰杆比宝剑还直,不会对夕惕的女侠们有什么非分只想。夕惕掌门说扎堆就是送死,宁愿在山上吃冷食也不给涣群拳的捡便宜。女人都是警惕的,总以为有人要害她们。少年的师父说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两个老头子可撑不住,在山上里待下去,蚊子都能把他们盯死,不是蚊子盯死,是熬夜过劳死,这两个老头被蚊子折磨得好几夜睡不着。夕惕掌门说那是他们自愿的,他们行走江湖多年,知道外面的苦。
两个老头武功不太行,蚊子都不饶,少年和他师父一身真气,蚊子都近不得身。深受蚊虫之害的只有两个老人和王聪,她们三个没有真气的气场,任由蚊虫侵扰,王聪也失眠好几晚。她问钟瑜玟问什么蚊子不叮她,蚊子是她派来的吗?钟瑜玟笑着说,你忘了我现在是一个武林高手,我身上真气散出来的气场让动物都不敢靠近,蚊子都只能去找你们三个了。王聪看着比她还憔悴的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来不及同情自己,先可怜别人,说:“他们也有武功啊,比我惨太多了,剑舍山上的蚊子更多。”
不是剑舍的蚊子更多,是到剑舍后蚊子都长大成熟了,是十足可恶的蚊子。
钟瑜玟说:“你身上穿着紫霞宝衫,蚊子也欺软怕硬,那两个老头替我们养了蚊子,他们就不该来,往后还会更辛苦,聪妹要准备好了。”她不怕吃苦,只怕她家公子和他师父啃不下硬骨头,眼看就要到剑舍了。可是到剑舍才是露宿山林的开始。
少年可怜王聪手上红斑点点,都是蚊子的杰作,即使能去偷,能吃好,不能睡好,人也是白搭。他去找黑衣男和斗笠男,问能不能偷顶帐篷来,黑衣男和斗笠男都否认他们只盗贼,他们从没偷过一针一线,更别说帐篷酒菜了。
少年发现黑衣男背上空空,大喊:“好小子,明太刀呢?”
黑衣男说:“换了酒菜。”他和斗笠男都笑了,这足以证明那些酒菜不是偷的,是以物易物,正当合法。
少年说:“也好,至少没带到剑舍去。”
夕惕的听到明太刀换了酒菜,手里的饼都扔了,要黑衣男和斗笠男速速去把宝刀赎回,他们却一致摇头,说:“来不及,人家已经走远。”
王聪找到少年的师父,准是他授意这两个人把刀换了酒,大骂他不识大局,要断送武林命数。少年的师父说:“我们都不是用刀的,带在身上不安全,谁带着谁就是众失之的,那就让别人去招这个恶。”他对贞利剑的明太刀没有什么执念,说得心平气和。
夕惕掌门说:“明太刀不在先生你手里,就会祸乱江湖,最后会落入涣群门手里,剑舍山上那位至殊也是势在必得,你这是牺牲武林成全了别人。”
少年的师父说:“无所谓成全谁牺牲谁,要找到明太刀真有那么容易以前就该找到了,刀流入民间是最好的隐藏方式。你们看王聪身上的紫霞宝衫不是也流入民间,藏得多好,最后还是回到我们手上,那么太过瑜紧张。我不是三岁的小儿,事有轻重,我不是分不清。”虽然他说的没有道理,但他最后一句说他长大了,大家都没好再说什么。
他接着说:“明太刀就让它去吧,这野人的日子实在没发过了。”
王聪说:“你失了明太刀就要走?”
少年的师父说:“不是要走,但不能过这样的日子了,这样下去,没到剑舍我们都只剩半条命了。”
王聪问:“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都能过,你如何不能呢?事后我保你有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肉。”
少年的师父说:“我不要什么以后,我要现在就有吃有喝。”
王聪对黑衣男和斗笠男说:“那只有烦请两位再去偷一次了。”
黑衣男和斗笠男往后退步,说:“我们没有经验啊,真没有偷过东西。我们哥俩在江湖上无名有号,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也是有人知,那样的事我们是不会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