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殊要入主剑舍,她现在就是别人认知里的武林盟主了,但形势有变,别人的认知已经变了,她的认知还没有。当他们跨进剑舍山门的时候,不见一个弟子,她就知道师父已经不在山上了,长舒了一口气。师父不在,没人能奈她何。
陈观和陈怀寿觉得奇怪,天下第一剑派也跑了吗?至临总不会落荒而逃吧,剑舍的酒不错,他们还记得,酒是好酒,人不是好人,剑舍山上都没好人,好在他们也不是好人,不必忌惮山上的坏人。
至殊第一步不是回到自己的庭院,而是冲进掌门庭院,这里空无一人,师父是真的不在山上了,师父以前常教训他们的地方也落满灰尘。以前架放贞利剑的地方空荡荡。她还知道这是掌门庭院,陈观以前在这混熟,对这熟悉的一切都叹息。
陈怀寿说:“都跑光了,省了我们的事。”
陈观说:“和我家一样,荒废了,剑舍这是要走我们陈家的老路啊,第一步都这么像,结局就投射在我身上了。”弃祖业而不顾,剑舍很难长存于世了。
至殊说:“肯定不会,剑舍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好几千人,不可能一个都没有。”她出了掌门庭院,回到自己的院子,以前收的女弟子们都不见踪影。看得出这院子已经很久没人住进来了,杂草丛生,各种鸟在地上觅食。
至殊把包袱放下,还是要住回自己的院子。她进这院子就想起剑舍以前的热闹,她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们住在这个院子,那时候的自己万千宠爱在一身,现在却要独自面对整个武林了。往事历历在目,剑舍却没有一点人气。她怅然,这都是因她而起,应不应该是一回事,现在的凄凉是已经存在的,面前需要解决的问题。
走遍剑舍,一个人都找不到,狗都没有一条。陈怀寿说:“太荒凉了,这还是夏天。”
至殊才想起这事夏日,是剑舍最热闹的时候,那一年的夜宴之灾就是在夏天。她咬咬牙,说:“往北走,上北山庭院去看看。”那是剑舍现在最好的庭院,他们不至于把那也抛弃了吧。
推开北山庭院的门,地上躺着的都是剑舍的弟子。陈怀寿说:“怎么都死了?”
陈观笑着说:“没死,都喝醉了而已。”陈观拔出剑,走到庭院中间,挥剑横扫,剑气如涟漪扩撒,整个庭院为之震动。
醉汉们都醒来,揉揉眼睛,看清是陈观,大喊:“涣群门的来啦,快跑!”
他们酒还没醒头,歪歪斜斜往门口去,被湘钦的汉子拦在门口,他们把门关了,说:“且请回吧,没有路了。”
至殊大喊:“见到师姐都不打声招呼了吗?我以前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他们回头看是至殊,她手里还拿着贞利剑,他们只好放弃抵抗,说:“师姐此番杀回来,是要师弟的命吧,你教的还是忘了好,不然怕你下不了手。”
至殊说:“我这次回来也不是要杀你们,我和你们没有仇怨,只有旧日的情义,各位师弟请坐下说话。”
剑舍的弟子都席地而坐,看了看师姐身边的人都是以前剑舍的座上宾,想来真是可笑。他们说:“想不到是师姐带着往日的朋友杀上山来,各位都是剑舍往日的朋友,对剑舍都熟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不费力气了。”
陈观说:“我没想过要杀各位,在京畿纵火杀人也是因为受制于人,我们陈家和剑舍两代情义,怎么能说散就散呢。”
至殊说:“什么人负责留在剑舍?竟然放任你们大白天关门大醉。”
师弟们告诉她,是姜秋林,大管家,他志高奋勇要留在剑舍布防,现在已经放弃抵抗,在酒窖藏着。
至殊等人来到剑舍酒窖,里面的酒都不见了,显然是在北山庭院和北山庭院那些师弟的肚子里。他们往里走,在最里面发现了姜秋林,他和几个师兄正在添置地窖里必须的什器。
至殊说:“师父就留着你这么一个废物守山头吗?他老人家太大意了。”
姜秋林听到是至殊的声音,惊得手里的碗碟都掉到地上。他回头,地窖里很暗,看不清跟她一起来的是什么人。他说:“承蒙师姐高明手段,我们剑舍现在四分五裂,师父派我在此唱空城计,几位还真来了。杀我姜秋林一个对剑舍来说无关痛痒。”他跟着至殊走出来,到外面看到是陈观和陈怀寿,他呵呵笑,说:“想不到今日要死在熟人手里,涣群拳的人都不愿亲自动手,他们对武林真是太不屑了。”
他眯着眼望着天上的太阳,这是照在剑舍山上的太阳,将永远照射着剑舍。
至殊说:“我来此不是为了杀你,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剑舍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做主,况且凡事你一做主必一塌湖涂,我刚才见到北山庭院的师弟们都醉成烂泥,我们剑舍创派到现在,从没有这么懒散过,这都多亏了你姜秋林的领到有方。”
姜秋林说:“我们本来主张在剑舍布防御敌,是师父不肯,要我把酒窖改成地窖,作为藏身之所,师兄们见到酒,怎么还会听我的?”
至殊说:“他们做得对,要是还在布防,你们这几百号人不够我们杀。他们不听你的,可一定会听我的,我才是他们的师姐,师父和师兄不在,理应由我来领到剑舍,我才是剑舍山的主人,此时此刻你姜秋林也是我的。”
姜秋林第一次听说自己属于一个女人,一个恶毒、肮脏的女人。他苦笑说:“要是大师兄在,你还敢怎么说吗?你们几个都不是大师兄的对手,陈观也曾败于大师兄。”
陈观说:“是啊,至临是厉害,他是武学奇才,不该留在山上等死。”
至殊高举贞利剑,说:“笑话!就是师父在,也不是贞利剑的对手,他老人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速速去把师弟们集结起来,我要入主剑舍!”
姜秋林说:“大师姐,你已经背叛师门,投靠涣群门,在京畿杀了我们不少剑舍弟子,剑舍和势不两立,你想接管剑舍,不知山上几人能服?”
至殊说:“你说得很有道理,都不假,但你向来就只是说得有道理而已,师父可曾说把我逐出师门,师兄可曾说我不再是剑舍的人?”
姜秋林说:“这倒没有,但师兄们不能饶恕你对剑舍所犯下的罪行。”
至殊说:“我也没说我要饶恕剑舍对我犯下的罪行,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不要等着两位姓陈的动手,你那点功夫可是人尽皆知,高深得很。”
姜秋林说:“不敢劳烦两位,我这就去请师兄们来,但他们都醉了,能不能来我就不敢保证。剑舍以往对陈家和湘钦门不薄,希望两位对我们剑舍的弟子不要太刻薄,京畿的地牢我们是死也不会再去待了,要死也请让我们死在剑舍。”
陈观说:“我无意要害各位,请大管家也不要为难我们,涣群门的手段不残忍,只是勤王府的手段卑劣,请照你师姐的做吧。”他朝姜秋林作揖,陈怀寿也抱拳。
姜秋林往北山庭院走去,路上他懊悔至极。只有这三个毛人,要是至临在山上,加上他精巧的布防,设下各种陷进,轻轻松松就能把这三个人搞定,至殊手里的贞利剑也自然回到他们剑舍手里,师父实在是老湖涂了。他赶紧给师父写信,告知至殊带剑归来之事,也要让师父和他一样后悔,他才能晓得姜秋林的高明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