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赶路不紧不慢的只有夕惕,涣群门最不可能对夕惕动手,其他门派也稍得喘息。邋遢男的师兄都受伤了,正是大伙不舍昼夜赶回山头整顿门派的时候,该逃的逃,该遁的遁,不能等涣群门来灭门。
剑舍的最怕死,因为死的够多了,他们马不停蹄赶到剑舍,赶到掌门的身边。掌门也不能保他们周全,这得靠命数,剑舍山上现在没有法宝。姜秋林到山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师父布防,把剑舍弄成苍蝇也飞不进来的地方。
剑舍掌门对布防没有什么想法,眼下在山上防守不是好办法,他还沉浸在陈力士去世的伤痛中,没有细听姜秋林的长篇大论。
姜秋林把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倒出来,他师父是“嗯,知道了。”就把他请出掌门庭院。他去找至临商议,师父不顶事,大师兄不能跟着沉沦。
至临对布防没有明确的思路,全听姜秋林的,他说什么干就怎么干。
经过京畿一事,剑舍弟子对涣群门都害怕,百十个师兄弟死在地牢,尸体喂了老鼠,这个时候姜秋林的话没人觉得靠谱。碍于至临的面子,他们动作缓慢,值守懒散。不用涣群门的攻上来,王太冲攻上山他们都顶不住。
姜秋林来找至殊,她若肯出面,师弟们多少给她面子,她手下的女弟子也可以帮忙。但师姐心思在就飞了,她在山上得到师父得到的消息,知道京畿发生了什么。她知道剑舍是不可能取回贞利剑了,陈家已经彻底沦为勤王府的爪牙,涣群门不会把剑给陈观。至殊的心思不在山上,在京畿,布防的事她比师父还无心。
至临知道师父伤怀于陈力士,兄弟一场,他最后这一路走得很不光彩,对一个剑客来说甚至是很窝囊,天下第一剑士做了王府的走狗,最后武功尽失还被制成走尸,被一个小少年一剑斩首。一把年纪把自己的尊严扔在地上,脱光了衣服到人群中胡乱喊两声才死去,晚节不保。剑舍掌门是叹息,是无奈,是自责。至临不知要怎么安慰他,只能给他倒酒,酒能解愁,但只是暂时的,治标不治本。
至临陪师父喝得差不多,才开口谈到姜秋林在山上布防的事,个中细节还请师父参详。
剑舍掌门哈哈大笑,至临知道他是喝醉了,沉痛忽而狂喜,只有喝多了才会这样。他倒杯茶给师父,剑舍掌门说:“倒酒,我还没喝醉,茶是陈力士喝的,为师要喝酒。”
至临放下杯子,给他倒酒。
剑舍掌门再喝一杯,说:“剑舍山上这个样子还布防,姜秋林是只聪明一半,他这样注定不能接手剑舍,至临你是为师唯一的希望,你要撑起来。”
至临可不想接手现在的剑舍,他奉承道:“师父英明神武,剑舍没有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师父您。”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剑舍掌门说:“眼下山上不能有大的动静,不要让涣群门的以为我们要出头,大张旗鼓地备战,姜秋林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把涣群门的招来就是灭门之灾。”
至临突然觉得师父没喝醉,或者可能是师父喝醉了也还比自己聪明,对形势看得透彻。他问:“不布防那要怎么御敌呢?”
他师父笑说:“御敌?三个剑舍加起来都不是涣群拳的对手,陈力士屈服于勤王府,实则是屈服于涣群门。现在他们手上还有开锋了的贞利剑,和他们面对面打起来剑舍必定覆灭。”
至临确定他师父没喝醉,他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那能怎么办呢?屈服于他们就是走陈家的老路,是死路啊。”
剑舍掌门说:“逃,分散开来,不要留在山上,或者只留一部分在山上。涣群门人手有限,只要他们不能如数抓住我剑舍的人,我们就还有香火。”
至临没想过还要再离开剑舍山,特别是和姜秋林在王府地牢吃了不少烤老鼠后,他对剑舍山上的生活非常怀念,现在舍不得这样的日子。他问:“逃?往哪里逃?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啊。”
剑舍掌门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这只是一座山而已,天下的山何其多,只要我们流动起来,涣群门的就很难抓住我们,只要我们够滑,就能熘走。”
至临问:“我们剑舍几千人,怎么逃?”
剑舍掌门显然深思熟虑,在至临和姜秋林只会埋头赶路的时候,他师父已经在思考怎么保全剑舍了。他缓缓说:“留一部分人在剑舍,其余人分成小部分散布在各地,在各隐秘的小地方建立藏身之所,彼此之间保持紧密联络,若有不测就跑到另一处,各处彼此照应,让涣群门的人顾此失彼。而且这几乎不可能出现,他们肯定会找别的门派先动手,抓兔子的人当然愿意先抓不会动的兔子,我们剑舍要做能动会跑的兔子。”
至临听完,给他再倒一杯酒,这老头真不是醉,剑舍山上的猫头鹰睡着了他都还是清醒的。
得掌门指令,至临当晚就把姜秋林叫来。他正在北山庭院忙着调兵遣将、排兵布阵,他说很忙,没时间喝酒。在他的印象中,至临就是一个酒坛子,至少到了剑舍之后,没干过什么正事,就是喝酒。
至临说:“师父让你停止布防,他又更高明的计划。”
姜秋林想知道这是什么更高明的计划,他不认为这山上还有比他更高明的人,他随至临来到掌门庭院。师父开口就要他撤下布防,放弟子们回去休息,山门都不得留有守卫。
这等于是敞开家门让人家进来,姜秋林不同意。剑舍掌门让至临搞定这自作聪明的人,他转身进房休息去了。
至临把师父周详的计划说出来,姜秋林说:“这哪里是高明,是湖涂啊!这不就是解散剑舍,让大家四处漂泊?”
至临小声说:“闭嘴!师父听得到。”他再提高嗓门说:“你懂个屁,这招叫化整为零,让涣群门的抓不住重点。你到处布防是引来他们的仇恨,你那武功能受得了几拳,到时候还不是我的师弟们做你的垫背?你不要再自以为是,赶紧撤防,让大家好好休息,你这么折腾,还不够涣群门的一拳。”
姜秋林还不容易找到个落脚的地方,他在剑舍倾注的心血太多了,特别是北山庭院,要他舍弃这些东西再去江湖漂泊,他真不能接受。
至临说:“师命不可违,你不要真当自己是这的官家,即使你权力再大,也大不过师父,他才是一派之主。你好好想想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在王府地牢我们死了多少弟兄,这还不够你反思,你凭什么一回到剑舍就着手布防,师父有同意过吗?你别想遇阻代庖,要不你就滚出剑舍,你只是个小师弟,凭什么对你的师兄们指手画脚?!”至临把积蓄在心中很久的话都说出来,他相信也是剑舍很多人的心里话。
姜秋林听完默默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