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长大的山头是别人的山头,只有回忆是自己的,小师弟在北山庭院看来好久,感触很多。少年就知道这小子舍不得北山庭院,趁还没该建完,来看最后一眼,以后就都是四海为家,江湖为家,能称之为家的就没有了。少年从自己亲身经历出发,带小师弟走他曾经走过的路,让他快速成长,少走弯路。小师弟不想走去往青楼的路,他想走自己的侠客之路。剑舍是他以前走过的路,但不是该留恋的路,他接触过剑舍的人太多,了解他们的行事为人。小师弟习武那天起,就暗下决心,绝不会成为那种人。
少年带他在北山庭院走两圈,有个重要任务不能忽略,那就是姜秋林。他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登上房檐,指点工匠这里那里。少年告诉小师弟,这就是剑舍武功最差的废材,同时也是剑舍现在最受宠的弟子,此人武功不行,脑子也不天灵光,能赢得剑舍掌门武林盟主的欢心,全凭豁得出去、低得下头。
小师弟不信,他说:“剑舍山上不缺少低三下四的人,这人一定有过人之处,不简单。剑舍山上至临、至殊最得剑舍掌门宠爱,剑舍以后的掌门人得从这两个人中产生。”
少年说:“不一定,他们太年轻了,姜秋林成熟老练,现在呼声很高啊。”
小师弟说:“中层的觉尘觉凡都死了,剑舍没有合适的人选不会赶鸭子上架,你看剑舍掌门身体硬朗得很,他才当时武林盟主之位,不会轻易放手的,他得好好在这位置上享受几年。”
少年说:“你真的十几岁吗?我怀疑你三十几岁,十几岁的孩子可没这些心思。”
小师弟说:“那是你没有,在剑舍待几年,谁都能变人精,这是一个巨大而又残忍的试炼场。这姜秋林在这待几年,出去就是**湖,剑舍才是最大的江湖,这里的水最浑。”
少年不反对,这里的水确实不够清澈,鱼龙混杂。少年说:“你在剑舍北山庭院不同于剑舍弟子,不要学得那么老成,我们剑派的没有那么事故的人。”
小师弟说:“你师父就很事故啊,你很多年没见他了吧,他可是我见过最滑熘的老滑头,我师父被他诓得团团转。”
少年说:“他怎么诓我师叔?”
小师弟说:“他叫我师父和他振兴门楣,戴罪立功,事成之后给我师父正名。”
少年说:“这对于他不是举手之劳嘛,我师叔对当年叛逃到剑舍的事确实愧疚在心,今天剑舍的跋扈放肆,你师父是有责任的。”
小师弟说:“可我师父是不是你们门派的用不着他来正名啊。”
少年说他也不知道,确实是这样,师叔离开剑舍就是我们门派的人了,他身上没有剑舍的一招一式,现在隐居深山,对名利早就看澹,师父再怎么怂恿也没有用。
小师弟说师父只是武学荒废,不再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然他不会屈居此地的,他还算年轻,还有远大的前程。
少年说你看得很明白嘛,不愧是跟了他那么多年,他的小心思都被你看穿。
小师弟说这不是我看穿,这是你师父在我们山谷底下说的。
师父用年轻来作为怂恿人的借口,他这次不是单纯的探亲,是拉拢自己的势力,少年明白他师父要拉什么屎。
可他却不知道姜秋林要做什么,他这么卖力是想得到什么。
姜秋林什么也不想得到,想要的他现在已经有了,他只要一个安身之所,要一个被人承认的身份,要一个能证明姜秋林是个人的方式。他现在的生活方式就只这样。他是剑舍的姜秋林,他知道,师兄们也知道,武林上很多人都知道,工匠们也知道。
师兄们现在有人喜欢他有人不喜欢他,他也看澹了,自己在剑舍忙着,专心做好自己的事。他的武功彻底荒废了,病后他没有再练剑,他在剑舍找到了行走江湖的另一种方式,武林不一定是武者的,还可以是一般人的。少年身边的钟瑜玟和王聪就是这样的人,她们凭着自己特有的长处,在江湖行走也没人敢轻视,这就是她们存在的方式,姜秋林相信自己也可以不用靠武功就能在江湖立足。
他按照师父的意思没再管大堂复建的事,但却全身心投入到北山庭院的改建中来。这里云雾缭绕,别有一番景致,他喜欢这里,远离剑舍主山,院里那些阿谀奉承和相互吹嘘。在别人眼里他姜秋林也阿谀奉承,剑舍第一马屁精。他们掌门不是受人拍马屁的人,他清醒得很,用人有道,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姜秋林基本是住在北山庭院的工地上了,他没去和师兄们挤一间全是酒味的寝室。住处少一个人多一个空床,师兄们乐意姜秋林夜夜不归。他们把姜秋林的床板改成一张桌子,上门放两坛酒,这寝室就更完美了。
少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嘲笑他盲目付出,小师弟不以为然,叫他闭嘴。两人结伴下山崖,小师弟的轻功烂到几乎没有轻功,全靠少年一路带着,像拎只小鸡,落在谷底河边时,小师弟呼出一口长气。
少年说:“你这轻功还不如姜秋林,你要想走江湖,还得在这谷底好好熬几年。”
小师弟说:“无所谓啊,我才十几岁。”少年不知怎么回了,他说的确实是,再多待几年他也还是十几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