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的盛时遗虽然当不了婶婶,但家学渊源方面显然是没问题的。
他身上大多都是皮肉伤,迟矜然又通过食为天系统偷渡了几次当前小世界的金疮药,只要是本世界的东西,哪怕再金贵,系统给出的价格都是合理的,跑腿费都只意思意思收了五两,就这还是因为这金疮药是大内秘方,外面买不到。
迟矜然想到先前那五百两跑腿费,愈发觉得心如刀割。
盛时遗伤好的差不多之后也不提离开的话,反倒帮着迟矜然把薛家村仔细布置了一遍,村子前后的数个陷马坑,村头用树枝草叶遮掩住大半的箭塔,隐秘设置在各处必经之路上的陷阱。
有了这些布置,再有人来犯,薛家村众人不说奋起反抗,拼个全身而退撤进后山还是可以的。
薛家村通往后山的原本是座木桥,盛时遗和崔老三带着人用了大半个月时间,把木桥换成了吊桥,这么一来,逃亡的时候只需要斩断吊索,就能把追兵阻挡在外。
迟矜然想了想,又动员人在后山砌了个粮仓,把村里半数粮食都挪了过去,由村长安排人轮班守着。
西平城出事只是乱象之始,接下来的时间,叛军的声势越来越大,各种打着拯救苍生旗号的义军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当今朝廷重文抑武,盛将军出事后,似乎所有武将都龟缩了起来,圣上派出去的朝廷军节节败退,等皇帝决定起用盛将军的消息传到薛家村时,迟矜然已经收了七茬麦子,六茬大米,四茬土豆,两茬红薯,目前正在准备掰刚长好的玉米棒子。
这期间也有山贼光顾过村里几次,可薛家村早已今非昔比,村民们各个都是拿起锄头能种田,提起刀来能干架的真汉子,就连村妇们都敢拿着菜刀砍人。
迟矜然和盛时遗把被俘的山贼们整合了起来,当作民兵操练,每天定时训练,闲暇时就安排去地里忙活。
久而久之,薛家村周边的这一块几乎全部被圈了下来。
起初迟矜然还以为这些山匪们会反抗,事实却证明是她太低估了‘不愁吃喝’这几个字对这个时代的人的诱惑力。
耗时四年,迟矜然的任务进度终于突破了五百大关。
已经及笄的少女一身粗布衣裙,黝黑浓密的发丝用布巾包在脑后,光洁细嫩的面颊透着健康的薄红,精致的眉眼间别有一股英气,匆匆从田埂间走过,便能引来无数目光。
小院里,盛时遗刚刚抬手放出一只信鸽,回头就看见了迈进门来的迟矜然。
“回来了?你先前试种的玉米可成了?”
“成了。”迟矜然放下提在手里的背筐,垂下眼帘,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盛时遗留在薛家村已经四年,但这四年里,这人从未松懈过,哪怕他不曾明说,迟矜然也知道,盛时遗从来没跟京中和盛家军原本驻守的西关断过联系。
如果盛将军即将重掌兵权,盛时遗离开的日子想来也不远了。
盛时遗似是而非的‘唔’了一声,不答反问:“舍不得我?跟我一起走?”
“一起走就不必了。”迟矜然被逗乐了,“只是想问问你去哪里,我也好知道以后该把粮草送往何处。”
盛时遗低声叹息,半是失落,半是意外:“你要给我送粮草?”
“送啊,你去西关,我就派人把粮草送去西关,你去京城嘛……”迟矜然狡黠一笑,“那我就提前把粮草送去西关等你。”
盛时遗摩挲着指节:“你好像很笃定我一定会去西关调兵?”
“那你会吗?”迟矜然不答反问。
盛时遗沉默片刻,倏地一笑:“我会。”
“那就希望少将军凯旋功成之时不忘故交,往后好好罩我。”早在盛时遗频繁联系外界时,迟矜然就猜测盛家或许已经有了反心,如今也不过是猜测成真。
她是从法治社会穿来的,比起皇室正统,更看重百姓生活,迟矜然跟盛时遗相处四年,很清楚这个青年的性情为人。
这人大气疏阔,心怀丘壑。
天下在他手里,总比落在昏君手上民不聊生的好。
盛时遗拧眉:“罩你?怎么罩?”哪怕相处四年,他也没法全然理解迟矜然时不时冒出来的新鲜词。
迟矜然掰下一粒玉米走到桌边放下,又反扣过茶杯将玉米拢在其中,转头冲盛时遗眨眼笑道:“这就是罩了。”
盛时遗上前两步,神色郑重:“好,只要我盛时遗活着一天,就必定保你风雨不侵,万事无忧,平安喜乐。”
“……”迟矜然顿了顿,“倒、倒也不用这么夸张。”
她下意识地躲开盛时遗的视线,低头进屋拿了一沓纸回来。
“你在西关应该有冶炼渠道吧?”
“父亲手中兵权恢复,西关的武器营本来就是父亲的人。”
迟矜然用尾指勾起鬓边碎发,又抿了抿唇,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我四年前卖给你的那把小刀吗?”
“记得。”盛时遗低笑,神色怀恋,“很好用。”
迟矜然干咳一声:“当初收你一千两确实是宰地狠了,如今便补偿给你。”
她把早早准备好的平炉炼钢法相关资料和图纸递过去:“我没有亲手炼过钢,能不能成,还得你试过才知道。”
“……从你手里拿出来的东西,哪样是没成的?”这几年他看着迟矜然拿出了太多新鲜东西,玉米、土豆、红薯,产量惊人的麦种和水稻,哪样不是一试就成?
迟矜然眸色复杂:“这个不一样,至少技术层面完全不同,况且就算成功了,材质应该也比不上你手里的那把小刀。”
“我明白,放心。”
他答的愈干脆,迟矜然就愈不自在,她红唇张张合合好半晌,终是忍不住道:“你就……不怀疑这些东西的来历吗?”
怎么会不怀疑?
连崔老三那个大老粗都暗自嘀咕过,说迟姑娘就像是个会法术的仙女,需要什么随手一变就出来了,何况是心细如发的盛时遗?
“你会用这些东西害我吗?”
迟矜然摇头:“不会。”
“那你会用这些东西害别人?”
“也不会。”迟矜然抿唇,“别人因为我提供的东西而死不算吧?”
盛时遗莞尔。
“那我为什么要怀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