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墨低头再看看四个白瓷碗,冲那妇人道:“这茶叶蛋和茶花饼和我二人心中所想的一样。只是这汤是什么汤?”
那妇人用蒲扇轻轻掩了嘴笑道:“这汤呀——本没个什么名字。奴家姓孟,若要说起来——那便是孟婆汤呗——”
秦水墨愣住道:“孟婆汤?你这里难道是黄泉?”
孟婆笑道:“八百里黄泉,无花无叶,可是清冷寂寥的很。哪里比得上我这里万星闪耀,绿树如盖的美景?”
一旁的尹南殇却不管她二人在聊些什么,伸手取过一个龙眼般大小的茶花饼,狠狠咬了一口。
“嗯——嗯——”尹南殇一边香的直卷舌头,一边嘟囔着:“就是这个味儿!”
秦水墨侧目看那茶花饼,白中透红,酥中带糯,且每一个都用花瓣的红色汁液在皮儿上绘制了一朵半开的茶花。
茶花饼人人都可以做,味道也可以模仿,但这皮儿上画的茶花乃是那年尹南殇专程为自己移植到无名山庄的“贞桐山茗”。
而每朵茶花的花萼都略略向内卷曲,正是自己的手笔!
秦水墨紧紧盯着孟婆。
孟婆笑笑道:“做这饭的可不是我,是你们自己——”
尹南殇咂咂嘴道:“常听人说密宗无上法可以借人之愿力凝结虚妄,逆转时空,倒不想今日可以亲身一试。”
孟婆笑道:“王爷睿智。”
尹南殇又道:“这几个虚无缥缈的茶花饼也只是画饼充饥罢了,快快变出些红烧牛肉,剑南烧春来才好!”
孟婆笑笑道:“到了这万星河内,还如此镇静潇洒的人,五十年来,您是第一位。”
“五十年?”秦水墨惊道:“这么说,你已经五十岁了?”
孟婆一双乌黑的眼睛瞅瞅秦水墨道:“你这小丫头不会说话的很!”转瞬又笑了笑道:“算了,看在大你那么多的份上便不与你计较了。这九亩松下的孟婆我已做了五十年了。若认真算起来我六十五了。”
饶是秦水墨与尹南殇对她的话本是半信半疑,但仍是不免心中暗自吃惊。
“好了——”那孟婆语气一转道:“汤快凉了,赶快喝吧!”
秦水墨瞧着面前两个白瓷碗中乳白色的汤,淡淡蒸汽下厚厚一层如同酥油般的凝脂。一股浓烈的奇香从汤碗中不断涌出。
秦水墨指着汤碗道:“你不是说这茶花饼,茶叶蛋和汤都是人心中所想经由愿力变幻出来的吗?吃不吃,喝不喝又有什么区别?”
孟婆笑道:“这饭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不假,但这汤却是我亲手熬的。不记得我说的话了吗?”
秦水墨想到孟婆所言,尹南殇若是不喝这汤将会伤重不治武功全失或者失血过多力竭而死,心中一紧。可这来路不明的妇人平白无故送上的汤,说什么也是不能入口的。
秦水墨道:“你说这汤可治他的伤?我却并未受伤,为何也有一碗汤——”
“呵呵——”孟婆笑道:“你可不要聪明太过反误了卿卿性命,踏入万星河不饮孟婆汤,在这愿力长河中可是半点内力也没有了。”
秦水墨忙催动丹田,当真一丝真气也凝聚不出,试了十几次,皆是如此,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眼见面前的汤是不得不喝了,但若汤中有毒,那不是将自己的性命白白交到他人手上?
不行!秦水墨心道:尹南殇伤势沉重眼睛已盲,断不能让他再受伤害,只得自己先尝一尝两碗汤了。
心念一动,秦水墨正欲端碗,就听尹南殇在耳畔轻声说道:“我闻着向左三十步外,有一株紫尾萱草,正是这汤中之毒的克星,你去采来!”
秦水墨扭头,见不远处却有一朵紫色大花,忙起身去采。
秦水墨走了几步心中寻思:只听说萱草可以食用,无非有些安五脏,利心志,令心好欢乐无忧,轻身,明目的功效,固也成“忘忧草”。何时能解毒了?何况他又怎知道这汤中是哪种毒?
一念至此,秦水墨急忙回身,只见尹南殇已将白瓷碗放下。
秦水墨忙一步奔回尹南殇身旁,瞧见他面具下的下巴上还滴着两滴汤汁。
尹南殇笑道:“我实在饿得慌,便替你尝了尝汤,味道不错呢——萱草呢?”
秦水墨赌气道:“有你这个试毒的大活人,还要那些花花草草做什么?”
说罢,秦水墨坐下,面对着白瓷碗,心中百感交集。
尹南殇在她耳畔轻轻笑道:“喝吧,没毒。”
尹南殇捧起自己面前的白瓷碗一饮而尽。
秦水墨端起碗,将脸埋在淡淡雾气里。
汤汁入口却是鲜香无比,秦水墨却品不出什么味道,只有点点泪珠落入碗中,添了些许咸涩。
孟婆看着尹南殇和秦水墨,叹口气道:“倘若当年他对我也能如此,我又怎能落得在这万星河苦守五十年的境地?”
尹南殇饮下孟婆汤后,自觉精神气力大为好转,背上的伤势也减轻了几分。尹南殇道:“多谢前辈赠汤,晚辈已觉得好多了。难道这万星河中只有前辈一个人?”
孟婆摇摇头道:“这万星河中,根本没有人,我只是——”说到此处,她却打住。
孟婆叹口气道:“时候不早了,二位还是启程吧。”
尹南殇接口道:“前辈既然不愿在此处,为何不离去?有什么是我们可以效劳的吗?”
孟婆一怔,笑道:“你们莫不是以为这万星河是幻术所成禁锢人的牢笼?”
尹南殇不回话。
孟婆继续道:“我们都是自愿守在这里的,无人强迫。”
一直未出声的秦水墨接口道:“你们?前辈的意思是这里还有其他人?”
孟婆听秦水墨已换了称呼叫自己“前辈”,冲她微微笑道:“两位向右,沿着这九亩松最长的枝杈所指的方向走,便会遇到你们认识的人了。其他的,恕老身无可奉告。”
“那这万星河究竟存在多久了?”秦水墨问道。
“具体无人知晓,总在千年以上了。”孟婆缓缓道。
秦水墨看看尹南殇,便拉着他站起身来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