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尹南殇道。
秦水墨仍是拉着他的手,小心地前行,只是他的脚步似乎沉重了些!
“好香——”感受到她渐渐温暖的小手,他的心情终于好起来。
微笑又爬上了他弯弯的嘴角。
他吸吸鼻翼笑道:“真的是茶花饼的味道呀——”
秦水墨皱皱眉道:“我怎么觉得是清香的茶叶蛋呢?”
二人俱是一怔。
尹南殇郑重道:“看来此地十分诡异,竟是我们想什么就会出现什么。”
秦水墨思量再三道:“不管什么情况,我们总要去探一探。只是你如今受了伤,切不可让敌人知晓你的眼睛——”
尹南殇笑笑:“这个好办。”
说罢,他伸手向怀中探去,取出一个黑木面具戴在脸上。
这面具,秦水墨倒是熟悉。
那夜北雁南归楼中二人的一舞倾城,尹南殇就戴着这个面具。
当时自己心慌意乱,只想着用银针刺瞎他的双眼,未曾料到今日他的双眼却是真的瞎了。
无常的世事,又岂是一张面具能够遮盖的?
黑木面具上黄色颜料涂得应当是萨满教的巫师图画,双目圆睁,呲牙咧嘴。
狰狞的面具戴在尹南殇修长高大的身材上,却显出了几分玉树临风的神采。
他今日一身血污的黑衣,多处破损,本是狼狈至极。但他天生华贵不凡的气质,倒是衬得这一身褴褛不仅不显狼狈,反而多了份潇洒不羁的味道。
秦水墨暗想,倘若配上一件新衣服,即使是重伤的尹南殇也是如此光彩照人。
一件新衣服?
有什么东西在秦水墨脑中闪了闪。
新衣服?蓝色新衣服?蓝色衣服配上这黑木面具?
这——这不是——
秦水墨脑中轰然一响,身子晃了晃。
“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面具后的尹南殇虽目不能视,却听得她的异动,连忙一把扶住,急切问道!
对了——是他!是这声音!
秦水墨一步跃起,伸手环上尹南殇的腰间!
尹南殇不明所以,倒是愣着没动。
秦水墨的手在他腰间细细摸索,果然腰带下一个宽约两指薄而软的东西环了一周。
“你这护身软剑,做的倒是精巧。”秦水墨语音颤抖。
“嗯?你喜欢?我可以送你防身!”尹南殇也是摸不着头脑。
秦水墨却半晌无言。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却吐不出一个字。
秦水墨忘不了,明月山庄中戴着黑木面具的蓝衣人,一剑洞穿白衣人的喉咙,又一剑断了黑衣人的子孙根。
那如梦魇般的一夜,是秦水墨最不愿回想的记忆。
血腥,杀戮。
无数女子热烈的血洒在冰冷地上,只是换回他人一万两银子的赌注。
鲜活的生命消失在潮湿阴暗的地牢,只是博得别人轻蔑的一笑。
那黑衣人望向自己的无耻目光,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令人作呕。
那夜黑衣人胯下受伤后尖利的吼叫声,听起来真是痛快!
黑衣人——胯下受了那一剑——断子绝孙。
秦水墨仰头看着黑木面具后的尹南殇轻轻道:“你倒是毫不留情,随手就断了老丈人家的香火。”
尹南殇怔住,半晌,点头道:“你都知道了。”
秦水墨问道:“为何不告诉我。”
尹南殇道:“那夜不是我们共骑一匹马回的王府?”
秦水墨到被噎住,说不出话。
是呀!怪得了谁呢?人家王爷亲自扶自己上的马,自己却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谁。
秦水墨问:“那夜为何救我?”
尹南殇笑道:“你这话问的可奇了,我救我的王妃有何错?”
秦水墨直视着尹南殇丝毫不会转动的眼睛道:“哦,我以为倘若我真是王妃便不会落入歹人之手!”
尹南殇听得秦水墨语气有异,顿了顿说道:“我只料得她毕竟是尚书之女,我又在府中从未表露过衷情于你。何曾想她也如村野泼妇一般悍妒。”
秦水墨心中一震,原来布局的是那宁王府的正妃,兵部尚书之女张玉若。
秦水墨再问:“那黑衣人便是张玉若的兄长张邦彦?你那夜让他断子绝孙是气恼他对我有非分之想?只因我骂他要断子绝孙你便下了狠手?”
尹南殇语气瞬间冰冷,一字一句道:“他该死!”
秦水墨断想不到一向涵养过人的尹南殇竟然动了怒,便叹口气摇摇头。
尹南殇虽目不能视却问道:“你不相信?那你说说我为何伤他?”
秦水墨张口欲言又止,终是轻声道:“我说了,你可别动怒。”
尹南殇语气平淡道:“你说。”
秦水墨贝齿紧咬下唇,心一横道:“你和你几个兄弟比起来,最欠缺的的便是军权。兵部尚书的独子受了那等伤,张家便绝了后。你迎娶张玉若,此后便可借以染指兵部。离那众人之上的宝座便又近了一分。”
尹南殇没有说话,二人之间静的可怕。
半晌尹南殇不怒反笑道:“好好——果然是商氏一族的传人,心思机敏,智计无双。对我这身处权力漩涡中的皇子分析的很到位呀——我这生来便不受待见的皇子,若不使出这等手段,怕早已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你这几句也足可引为知己!”
尹南殇话说到此处,身子晃了晃。
“噗——”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新伤旧伤,任是尹南殇内功深厚终是难以抵挡!何况,还有那不知伤在哪里的心!
秦水墨不知为何心中一痛,想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大手,却又停住!
尹南殇欣长的身躯立在满目繁星中,显得清冷而遥远。
“走吧!”尹南殇的声音嘶哑,沉重的像瞧在秦水墨的心上,每一个字都让秦水墨心悸。
她有些慌了,难道自己说的不对?
不不不,她没有错,他这种生来就比别人深沉阴狠的人,哪里便会受不了这几句话。况且,她字字句句又有哪里讲错了?
她这里正自胡思乱想,他已经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黑木面具染了血迹,却并不显眼。
玄色衣衫盖了伤痕,似无人看见。
漫天繁星,五彩斑斓的光芒,似在笑着人间的痴儿怨女。
何处惹风情?
半点换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