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伊尔慢悠悠再次找到夏鵺的时候，夏鵺正趴在车窗上面。这里的趴就是字面意思上的趴，夏鵺双手手指伸展按在玻璃上，半个脸蛋也压扁在玻璃上，加上夏鵺整个身子紧紧贴住了货车……那姿势不管怎么看都显得逗比。

于是伊尔用力拍了拍夏鵺的肩膀。

“哇啊！！！哎，是伊尔呀，啊哈哈……”

夏鵺被吓了一跳。

然后夏鵺还有点不满：“伊尔，来得太慢啦！”

“今天风景不错，所以我多欣赏了一下。话说你在看什么？”

“我在观察货车驾驶室内部的情况呀？”

“哦。然后有结果吗？”

“没有。货车使用的是单向透视玻璃。我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单向透视玻璃是汽车常用的特种玻璃，在使用时反射面朝向驾驶室外一侧。当室外比室内明亮时，单向透视玻璃与普通镜子相似，室外看不到室内的景物，但室内可以看清室外的景物。而当室外比室内昏暗时，室外可看到室内的景物，且室内也能看到室外的景物。

不过现在驾驶室内没有光，所以夏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摆设，就算贴在玻璃上观察也是徒劳的。

“那你为什么不打开车门……”

“这个，好像，车门是自动上锁型号的。虽然警察们没故意锁车，但锁还是关闭了。”

伊尔也观察了一下差点撞上夏鵺的小货车。根据警方的调查，这辆货车属于艾尔汽车公司的公用车辆，平时专门为公司分站运送急需的汽车零部件，但很多时候也兼职运送公司派发的福利物品，比如各类饮料，各种棉被，各种服装等等，是用途多样的公用车。

仔细看看，这辆汽车的外形确实好看，蓝色车头，纯白箱型车身，艾尔公司的LOGO清晰地画在车身一角，风格简洁大方。

但如果要对货车进行调查，走马观花看一遍意义不大。最重要的还是必须抓住重点——到底要调查什么？

因此伊尔对于夏鵺的想法很感兴趣：“说起来，你为什么突然想调查这辆货车了？”

“伊尔，你记得卓帷大叔说的话吗？他说从高钾进入死者体内到死者死亡，期间不超过15分钟。”

“嗯，我记得啊。而且这15分钟还是密室状态。如果真有凶手，凶手到底是如何杀死司机的……”

“不，不是的。”夏鵺轻轻摇摇头，“重点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你看，重点其实是——凶手如何确定我在车辆的前方？凶手如何确定，当司机死亡的时候，我正好在货车前面？”

“预计你出现的位置？嗯……确实，这不可能。”伊尔也明白了夏鵺的想法。凶手当然不可能预判出夏鵺的动向，或者说预判成功的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记。除非凶手有什么预知能力。

“所以我想，其实这恐怕并不是密室。伊尔，你还记得卓帷大叔提到的那个新手司机吗？”

“记得，人证，证明这是密室谋杀。”

“但我对他的‘一直行驶超过30分钟，不曾停下’的说法感到困惑。那么长的时间，只要碰到一次红灯，就应该停下了吧。”

“……是说法夸张的证人？”

有些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说，于是这带来了一个问题——不够客观。因为加入了自己的主观判断，对结论进行了适当的修饰。夸张就是其中一种。这就导致证言失去一定的真实性。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打电话给卓帷大叔了……啊，来了！”

夏鵺先是自己盯着手机看了好一阵，然后才把自己手机亮给耐心的伊尔看。

“这是……”

“是那个新手司机的行车记录仪录像。新手司机确实一直跟随着死者，但你看这里——根据记录仪的显示，就在事发前5分钟，也就是前一个路口中，新手司机被红灯拦住了，而后被横向车流挡住了视线。只是过了5分钟后，司机也正好来到了事件现场，见到了自己跟随许久的货车。”

“于是那个司机还是认为自己一直跟随着货车，因为货车仅仅离开视线不过5分钟……”

“而在之后的公路监控录像里面，这里，虽然只能拍到一部分，但你看，货车停了下来。”夏鵺调出另外一个录像。这个录像中，货车已经快驶出了画面，但在镜头角落靠边停住。监控画面只能看到车厢一角，车头完全看不到。

不过既然出现了靠边停车……罪犯极有可能就是这时候上车的。

“而后，这辆车可能就开始跟踪我了。”

之后在其他监控摄像头中的画面，货车都是在缓缓行驶……而行驶的路线，就是夏鵺走过的路线。

那么结论就简单了。

“是的！那么很显然有三点结论！”

夏鵺已经刷得竖起一根手指头。

“结论1：这位罪犯熟知我的动向，一定是用某种手段跟踪了我，并且上车后挟持司机跟踪我。也就是说，事发前，罪犯就在车上。”

“同意。”伊尔的发言就简单多了。

夏鵺竖起第二根手指。

“结论2：司机死亡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罪犯要营造事故的假象，更因为……司机看到了罪犯的样貌。那么加上时间因素，从注射高钾到司机马拉死亡，保守说法是15分钟以内，但我估计是瞬间死亡。恐怕……罪犯是直接把高钾注射在司机的心脏部位。由于司机心脏本来就不好，于是真正被瞬杀，然后造成货车失控。”

“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发现条件符合就立刻动手，很符合这位罪犯的行事风格。

“那么这样一来就有结论3——凶手，一定还在货车之内。”夏鵺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头。

“呃，你说什么？”

突然间的爆炸性发言，让伊尔有点不解。

“哎，哎哎！我，我的意思很明白了呀！”一被伊尔质疑，夏鵺立刻心虚了，连口气都开始不自信了。

“不，我明白你的意思。”

根据夏鵺的推理，罪犯上车后，直接在车上动手杀死了司机让货车冲撞夏鵺。这很好理解。之后……这辆货车又是闯红灯，又是撞长凳又是撞垃圾桶，又是停在十字路口中央，一直都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最后还被警察用拖车拖到了停车场。于是问题就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罪犯是怎么离开货车的？

如果罪犯没离开货车……那么罪犯一定还在车里！

“可我第一时间上车，也没见到任何人。”伊尔可是第一个跳进驾驶室的。

“但可能是伊尔看漏了什么。毕竟那时候，大家的视线一定都被死者吸引了……所，所以我想再调查一下。”

“呵，你认为罪犯是魔术师？好吧，虽然听起来不靠谱，可我还是很乐意奉陪的。不过首先……”

伊尔默默掏出一把手枪，检查好弹药，上膛。

如果罪犯真的还在车上，那么就算是开个门，也不一定安全了。

同时伊尔拿出了一把车钥匙，按下开锁键。

能听到车辆发出轻微的鸣叫。锁开了。

虽然这个动作让夏鵺一愣：“唉~伊尔你，你怎么有钥匙？”

“不瞒你说，我本来也想调查货车。毕竟货车就是杀人现场。至于钥匙，是当时从死者身上搜出来的。啊，不用担心留下指纹的问题，我搜尸的时候戴着手套。”

才不是这个问题！

夏鵺真是越来越为伊尔担忧了。

“好了，别多想了。”

伊尔的口气渐渐变得严厉起来，枪口对准了车门。

“我们的罪犯先生到底还在不在……就让我开门再检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