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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就跟你看到的一样啊。反正我是看不出他在撒谎。如果你不信，自己看监控就是了。”

“监控我当然会再看。……你真的把实话全都告诉他了？”

“对。你也看到了，在这个情况下对他隐瞒没什么意义不是吗？他肯定已经意识到我们正在怀疑他了，侦查能力强的人反侦察能力没理由弱，上学的时候老师就这么教我们了。”

“……行吧。那就先这样，总之你不要放松警惕，案子内情可以说，但只许跟他一个人说，尽量多套他的想法，反正有益无害。学校里那几条线拉好，一刻都不许断，司空茂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马上向我汇报。”

“得令！……哦对了头儿，那个董老太你们叫过来了没啊？”

“废话，九二都审完了。一会你自己找小刘要笔录去。”

“都完了？！——好好好成成成，那头儿我就先过去……”

“嗯……哎，你等会。”

“还咋了？”

“小飞。”

“啊？”

“你——现在还跟那个姓卢的有联系吗？”

§

本以为失去的一切回归得如此迅速，就像是压根从未分别一般。

可是在公安局门口——这个地点还真是猎奇——再次重逢的时候，明明只是过了半个下午外加一个上午，司空茂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两个傻逼了。说实话他可能还得感谢背锅侠江若时，如果不是她先冲上来给自己一个大熊抱，名侦探根本不敢保证在那个情况下干出这事的不会是自己，那丢人就真丢大发了。

他只能说自己运气真好。好得让他心惊胆战，唯恐这件事预支了一年的人品，从今往后自己就算走在草坪上都得小心会不会撞到电线杆。

……

言归正传。

警局门口的短暂闹剧结束之后，那两个家伙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追问他昨天晚上都出了什么事，名侦探想起离开询问室之前洛飞再三叮嘱他的“这些详情跟谁都不许说，就算跟你关系再好的人也不行，这是上头的命令。”，心想着虽然有点对不住这两个家伙，也还是先不要把昨天洛飞“救了他一命”的事情说出来了。

不过聊了几句，江若时和罗濒就说起了他们今天被叫到这来的原因，负责问他俩话的警察似乎只告诉了他们顾泽楷自杀这件事，遗书和另外两个案子提都没提，倒是尹绪，在他们被警察叫走之前就把许晓蕾“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他们两个。

“水瓶作弊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啊！”一提起这事来江若时就对天哀叹，“顾泽楷居然死了……早知道当初咱们就该去直接问他这件事是不是许晓蕾干的，说不定还来得及拉他一把，现在，天啊…”

司空茂真心一点都不想告诉她真相。

“不过好消息是，拜那家伙自杀所赐，咱们居然又有见面的正当理由了……这么说还真奇怪。”罗濒伸手摘下名侦探的棒球帽，从左手倒到右手，一脸沉重，“那现在怎么办？事务所应该是已经没法开下去了，水瓶作弊发展到这个程度，警察也说了要接手，我们……”

他停下来，抬头看向了司空茂。

江若时也跟着他看了过来。

少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左右看着这两个死党——之前他还完全没有这种自信，但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仍然如理所当然般站在他身边的家伙，除了死党之外，似乎真的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形容词了。

“看……看我干什么……”

“接下来怎么办？”

“对，接下来怎么办？”

江若时和罗濒罕见地异口同声了。这两道视线弄得他心脏一抽，下意识地开口说道：“还、还能怎么办？事情不都已经变成鸟刚才说的那样了？那，我、我们就先……”

可是后半句话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当然不是觉得自己和罗濒以及江若时的关系，是只要无法一起玩破案游戏就无法维持下去的，那种肤浅的程度而已。

他只是觉得有点不甘心。

很不甘心。

非常不甘心。

就像这次数学卷子最后一题下面画着的那个鲜红的“0”。

所以司空茂凝噎了。这一瞬间，他听见自己的体内的那头猛兽再一次发出了怒吼。那声音震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少年拼命想要用理智再次把它压下去，可唯独这次，无论他怎么用力都徒劳无功。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学姐忽然跨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茂，SAS还没有倒。”

“……什么？”

“我说，SAS还没有倒，也不会倒。”

少女以同样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琥珀色的瞳眸在日光下灼灼逼人：

“可能我们已经没办法再在学校里办事务所了，但是我还在，你还在，小鸟也还在。”

说完她就松开了抓着司空茂的手，后退一步，垂手而立，像是要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少年愣愣地看着她，几秒钟后，又扭头去看罗濒，知更鸟静静和他对视了半晌，用两只手举起他的黑色棒球帽，端端正正地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而且……你可是名侦探啊。”

说完他还像摸小猫似的隔着帽子摸了两下他的头。

司空茂觉得这个人真欠揍。不，这两个人全都真欠揍。

他现在很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但是这儿没有桌子，所以他一巴掌拍在了警局门口的柱子上。“我警告你们，你们正在玩火——”

“——不。”

接着知更鸟就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咱们不是从一开始，就在玩火吗。”

“……”

司空茂竟无言以对。

所以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咯咯地越笑越厉害，一边笑一边用力地锤了罗濒的肩膀一拳。江若时这时也凑了上来，一扫之前的假正经，双手握拳，眼中噼里啪啦地闪烁着火花：“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

——所谓名侦探，说得对不住一点，那就是要把警察变成废物的存在。

少年在心里无声地又念叨了一遍，这句无论什么时候听起来，都中二得令人羞耻掩面的话。

然后他冷笑一声，运足力气，朝着面前的二人伸出了手：

“好，那就赌上名侦探司空茂和SAS侦探社的名号……为了给被端掉的事务所复仇，我们，再来狠狠地打一次大人的脸吧！”

§

S市似乎很久没有这样风和日丽的天气了。

七号公园的湖边栽着的一半是梧桐，一半是垂柳。眼见九月已至中旬，放眼望去翠绿大半已被金黄侵染，却并未显得荒芜，反而漾着一股麦浪般明媚的暖意。

……一股和在这里发生的惨案完全不搭调的暖意。

“许晓蕾的男朋友就是在这儿死的？”

江若时蹲在并没有护栏的湖堤边上，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眺望着湖水。罗濒则似乎对这种隐藏的危险十分警戒，远远地站在她身后，还时不时就提醒一句，“学姐你小心点别掉下去啊。”

司空茂站在他们两个中间，离岸边大约一米半的地方，站着看着那片波澜不惊的湖。

“许晓蕾的男朋友昨天被人塞进箱子溺死在七号公园的湖里了。”

司空茂暂时只对自己的同伴透露了这一句话。洛飞说的是“不让他透露详情”，不过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肯定会有很多目击者，只要是能从警方以外的地方打听到的事情，应该就不算是“详情”的一部分吧。

那两个人果然听完就傻了，跟自己最开始的反应一模一样。名侦探拍着江若时的肩膀，意味深长：“没错，咱仨又摊上杀人案了，学姐你真的是死神小学生啊。”

接着，离开警局之后，随便解决了一下午餐，侦探社三人组就直奔离学校不远的七号公园而去。

在这个大公园里打听消息比预想的还要难，江若时提议直接找工作人员，结果是公园也被警方下了封口令，除了在这儿出了人命案的事情是真的，他们没得到任何新的情报。名侦探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说：“没关系，咱们自己去湖边看看。”

——按照洛飞的说法，那个箱子装了尸体还能半浮在水上，本身肯定不重。但由很多小块组装起来仍是件很麻烦的事，安全起见，这种工作肯定得在人少的地方进行。

——那么先来找出几个最适合做这种工作的地方吧。

七号公园的湖是由一条人工河扩建而来的。

说起来也有点瘆人，那条河的别名叫“吃人河”，河里每年都会淹死好几个人，有游泳不慎溺水的，也有自杀的，甚至因为没护栏还有意外落水的，总有好事的人传说在这河里淹死的人就会变成水鬼，水鬼想要投胎必须先拉过路的人下水做它的替身，新的水鬼又去找新的路人，如此这般无限轮回下去。

这条河几乎贯穿了整个S市，也将整个七号公园弯弯曲曲地一分为二。

河的西岸，也是正对着公园大门的地方有块圆形广场——就是他和罗濒“第一次校外约会”的地方——再往北还有些专门围出来的浅水区，临近公园里的一个大型游乐园，平常都被各种各样的熊孩子占领了。除此之外还有些假山和小卖部，简单地讲，由于设施丰富，来公园里玩的人多数都滞留在西岸。

而东岸相比占地面积较小，也比较幽静，就连植被的画风都和另一侧不太一样，夹岸垂柳，内侧则是大量幽静的草地小树林，休息日这里会成为各种小情侣的圣地，不过工作日的工作时间就真心人迹罕至，偶尔才有大爷大妈散步路过，不过离湖边也有一段距离，最糟糕的是……这里的草地还并不是草坪，而是类似小山丘的那种一个个鼓起的草坡。

还有——虽然已经说过两遍了，但重要的事情必须说三遍——湖边没有围栏。

真是太浑然天成的杀人场所了……不不不。

三个人在湖的东岸跑了几个来回，最后确定了一个最合适的作案地点，这地方远离人行道，而且周围的草坡会形成盲区，让人看不到湖岸边的情况。最可疑的是旁边的草地上还矗着一个空旷无人的小木屋，屋里靠墙三排长椅，墙上有田字窗，路人可以随便进入，观赏歇脚两不误。

司空茂进去看了看，那个木屋的门似乎没有闩，屋里也没看到木屑之类的东西。

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连他都能发现的地方，警察不可能发现不了。如果案发现场真在这儿附近，警察该收集的证据肯定也早就收集光了。

——总之，把康兴叫到这个小木屋来打晕拖进箱子塞水里溺死的计划，非常容易成立。

不过令人格外在意的是“箱子上连着一根绳子，系在湖底的管道上”这句。

这句话包含着两个信息。

一是犯人的水性一定不错。

二是这个木箱材质的密度可能真的很小，即便装了水和一个人都能浮得起来。犯人也许就是因为无法一直把箱子压进水里，才不得不借助绳子这么做。

……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情很奇怪。

因为这一切的“容易成立”都是建立在凶手不是顾泽楷的基础上的。

其实至今为止司空茂还是不明白洛飞是怎么认为一个人是可以在死后杀人的……这又不是占星术杀人魔法①，再说那个案子的凶手也不是那个死人。

仔细想想，就算那三个人的死法都诡异地扯上了顾泽楷遗书中所写的内容，而且康兴死亡的现场全是顾泽楷的指纹，可如果就像美术社的那个案子一样，犯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的话，就非常顺理成章了。

……这么一想顾泽楷他爸好可疑哦。

……但总觉得警察也不会蠢到连这种程度的事都想不到，倒不如说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才对。

所以果然还是该死的洛飞又对我隐瞒了什么重要情报吧，那家伙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自己人看。司空茂越想越觉得不爽，干脆抛开这个念头，思索了一会，问另外两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家伙：

“你们知不知道这湖有多深？”

“这谁知道啊，不过肯定不浅，反正我看半天没看到底。”湖边的江若时立刻就答话了，“再说了，大家不都说这地方下水就死吗。”

“那你还离那么近……”

“差半米呢！我还蹲着！”

江若时愤愤地用手比划了一下，可大概是因为罗濒之前已经说过好几次了，现在司空茂又说，她还是不甘心地拍了拍校服裙子站了起来，后退到了他的身边。“不过突然问这个……是想到什么了啊，名侦探？”

司空茂没应声，他抬头看了看湖边的柳树，一个有点恶劣的想法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不过很快就被他打消了。

“学姐你买塑料绳方便吗？”

“哈？”

“就是咱们发新课本的时候，打包用的那种。方便的话我很需要，越长越好……别担心，钱我出。”司空茂朝她比了个拇指，然后说，“那今天中午就可以到这儿了，咱们差不多也该回学校了。”

“哈啊？！！”

学姐一脸“我刚脱了裤子还什么都没干呢”的表情，倒是后面的罗濒一点都没惊讶，只是迈步上前，平静地追问道：“回学校之后有什么要做的？”

名侦探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

“……找个时间把新社员约出来。果然还是得先搞清楚，水瓶作弊那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这章拖了这么久！！！……作者最近期末作业太多了可能更新不太稳定，希望见谅……

①《占星术杀人魔法》：岛田庄司巨巨成名作，表剧情是一个画家说要依据占星术切掉自己六个女儿身上各一个部位来完成一个艺术品（……），后来那个画家死了（……）再后来他的女儿们就在霓虹各地被切了（……）有人有兴趣可以去看噢，不过这个诡计，说实话，现在已经被各种后辈们致敬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