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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退社。”
司空茂神情恍惚地单手扶着额头，以毫无起伏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个案子你们自己看着办，我不管了。我他妈再也不管了。”
名侦探从不认为自己见到蟑螂就会发疯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因为他并不害怕蟑螂以外的任何昆虫，总有些人天生就会毫无道理地畏惧某物，就像有些人怕黑，有些人怕高，有些人怕血，有些人怕尖刺，有些人还会害怕密密麻麻的小点点。
至于在草丛中发现整整五六只死蟑螂，以及让手指与一整只蟑螂的尸体亲密接触这种事……司空茂觉得自己没当场晕过去都已经是奇迹了。
“好好好……不不不！退社什么的有点太夸张了吧！而且司空你听我说，这可能只是个意外，说不定，闻莘自己也没发现那儿有蟑……呃，她……”
罗濒现在十分慌乱。
这个课间已经是下午放学了，高一没有晚自习，居然很尽职的江若时坚持要盯委托人到出了校门，于是丢下过了一节课都没从刺激中恢复过来的名侦探和知更鸟两人独处，叫他们在老地方白色长廊里等着她。
“……如果她今天下午的行为能有个稍微合理点的解释就是她是个变态喜欢随身携带杀虫剂喷死小虫子玩虽然我头回见草地里有蟑螂而且还这么他妈的一大窝。”
一口气说完一串之后，司空茂强忍着再次涌上来的反胃感捂住了嘴。
“我倒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罗濒表情复杂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却闭上了嘴。“为啥？”司空茂立即朝他投去疑问的目光，完全忘记自己几秒钟前刚说过的那句“我再也不管了”。不知道知更鸟记不记得这句话，他歪了一下脑袋，有些为难似的答道：
“因为……活的蟑螂真的不可能出现在草地里。”
“是、是吗？！”
“首先，普通草地也就算了，操场上那块可是专门用来踩的，基本不浇水也没有食物，而且土层的厚度说不定连做窝都不够；其次，蟑螂是夜行性昆虫，几乎都七点之后才会开始活动；最重要的是，那不是别的虫子，是蟑螂啊……我绝不相信哪个杀虫剂能两下就把它们喷死，还一死死一窝……”
“……”
司空茂竟无言以对。
紧接着，他就惊恐地抱住了旁边的柱子——
“那、那这意思不就是？！那些死蟑螂是那那那个闻莘自己带过去放在那的？！”
而罗濒的表情比他还要惊恐：“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我倒觉得是谁放在那里的都有可能，而且，至少我没看到她做像是放了那么多蟑螂进去的动作……”
“啊是哦不行我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没有任何推理能力你别理我……”司空茂哭丧着脸，在柱子上把头埋得更深了。知更鸟看着他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忽然伸长手臂，把他头上的棒球帽摘了下来。
“……喂你干嘛。”
“看看有没有蟑螂爬上去。”
“操你妈！”
罗濒简直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一样灵活地后退躲过司空茂的拳头，顺手把他的帽子扣在了自己头上，挑了一下单边的眉毛，“好啦，这回就算有也先爬到我头上，行了吧？”话还没说完，他的表情又忽地一抖，“等会，什么玩意突然这么痒……”
“我靠真的假的！”
名侦探刚想再次惨叫，不过一看对方话才说完就忍俊不禁的表情，就反应过来这只黑心的鸟又在捉弄他，猛地一拍脑门：“……好玩是吗？！好玩是吗？！不是我说罗濒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上次那个短信也是，平时在江若时前头装得那么老实，我真没发现原来你是这种人——”
“……因为平时光听你跟学姐讲相声就已经很好玩了，我没有必要插嘴啊。”
知更鸟笑眯眯地回答道。
可是看着他的这个笑容，司空茂的心脏某个地方忽然隐隐地刺痛了一下。
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有人和他说过这么一句类似的话。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是……怎么可能忘记？
“……喂鸟你说实话我和学姐平时是不是有点冷落你了。”这么说着他一屁股在罗濒的旁边坐了下来，盯住了他的眼睛。罗濒似乎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立刻反驳：“你、你说什么啊？！没这回……为什么你突然会这么想？”
“就是感觉，学姐在的时候的你，跟不在的时候的你……有点不太一样。”
司空茂朝眼角的方向瞥了一眼。
“说真的，江若时她，她那个性格实在太扎眼了。每次她一犯傻我就忍不住想要吐槽，然后她就回嘴，然后就变成我俩一直在吵架……你说实话，那个时候，你在边上看着我们两个又插不上嘴，真的，不会觉得……那个，吗？”
他吞吞吐吐的，终于还是没把那个矫情的词说出来。不过罗濒大概是听懂了。他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最后……摘下戴在自己头上的黑色棒球帽，歪着扣回了主人的头上。
“……？！”
“其实有点。”
说这句话的时候罗濒没有笑，他认真地睁着那双映着天空颜色的眼睛，有浅色的雾气笼罩其中，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深处。果然？少年的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有点慌神：“那……”
“不过，有你刚才的这句话，就不会了。”
知更鸟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再次弯起眼睛，微笑起来。
那个瞬间，正在下沉的太阳恰巧穿过一片云层，明明已经要六点钟了，竟仍然刺眼得有些厉害。
“咔嚓。”
……
下一秒钟，司空茂的耳边响起了清脆的快门声音。
“？！”他猛地回过头去，一眼看见某个扎着马尾辫的身影逆着光站在白色长廊的入口，目光呆滞，向前平举着手机，一行鼻血已经流到了下巴上，本人却似乎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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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总之，没有什么异常。委托人，到学校对面公交站牌下面等了一会，坐上了30路公交，然，然后就走了，我就，回来了。”
说这些的时候，江若时全程捂着通红的脸，翻着眼睛盯着长廊的穹顶，不自然地来回扭动着肩膀。
“也就是说，今天跟踪的全部收获，实际上也只有在她坐过的地方发现了死蟑螂而已吧。”
罗濒说着，扭头看了一眼司空茂。名侦探的目光跟他对上了，耸了耸肩膀：“好像是，不过，我觉得她每节课都会一个人跑到草地上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你们说，她是之前就一直这样，还是今天下午开始故意做给咱们看的？”
——好吧，他真的没有忘记那句“我再也不管了”，不过人就是这样，不管受了多大的刺激，那感觉也能被时间慢慢地消磨掉，直至以为“好像也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啊”。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知更鸟两分钟前微笑着说的那句“有你这句话，就不会了”。
虽然话题紧接着就被忽然闯入的江若时打断了，他没有机会——实际上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这句话作出回复，但司空茂能够隐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开始发生了肉眼不可见的微妙化学反应。
而这些事学姐应该是不知道的，那个时候她的全部精神应该都已经被她眼中的不知什么鬼景象给击溃了，以至于连槽都吐不出来，只能生硬地把话题扯到案子上，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这个去哪儿知道啊我们可是今天才知道闻莘这个人的存在的……”
没有智商的学姐一脸沮丧，于是靠谱的知更鸟默默地举起了手：“我们可以去问她的同桌之类，看她以前是不是每节课下课之后都会出去……话说，这个不算是被她发现吧？”
司空茂立刻转向江若时，学着她一贯的语气冷笑一声：“你看看！看看人家小鸟再看看你！”
学姐却丝毫没被打击到，并且立刻振作精神反唇相讥：“你看看人家小鸟再看看你！还好意思自称名侦探，哪个名侦探会被几只死蟑螂吓得鬼哭狼嚎到几十米外都能听见最后还要路过的学生过去救你啊！”
“你走！……我要退社！再见！”
“好啦好啦！”罗濒忍着笑扯住气得扭头要走的司空茂，“说起来，我觉得这事也不算是个案子吧。反正等明天中午她自己就会给我们解释的，在这之前，我们不是只要照她说的做不就行了？”
名侦探被他这么一扯，在柱子旁边打了半个转又停住了，顺势靠在上面鼓起了嘴。“但是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总感觉有点别扭，万一她干的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办，那样咱们不就成帮凶了？”
“这……一个高中生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一听罗濒这句，江若时直接瞪着眼睛从长椅上跳了起来：“我去，高中生能干什么？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某位姓章的同学和某位姓乔的同学了吧？！”
“呃……”
“不我说如果全世界的高中生都能干出那么可怕的事世界早就毁灭了好吗。”自从认识江若时之后，司空茂感觉自己的白眼已经翻得比呼吸还要熟练了。但紧接着他就话锋一转，“但毕竟咱们不是普通的侦探社，在委托人说明之前就搞清楚全部状况，是一名具有成为系列推理小说主角资质的名侦探最基本的能力，所以——”
说着他潇洒地转身，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白色立柱上。
“等着吧！在明天中午之前，我一定会把真相展现在你们面前的！”
“……”
江若时和罗濒对视了一眼，同时转回头去，异口同声面无表情地说道：
“有蟑螂。”
……
接下来的画面由于惨不忍睹，暂时略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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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
已知：
条件1，闻莘同桌的证言是，那个女生的性格有点孤僻，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在班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朋友。开学几天的课间她一直不怎么离开教室，不过从昨天早晨开始，她忽然变得每节课课间都会出去，时间或长或短，但没有一节课例外。
条件2，今天除了大课间跑操的时候，闻莘还是每节课都会跑到那块草地上掏出小喷雾瓶喷一喷，然后坐一会，待的时间也或长或短。根据江若时的证言，她仔细看的时候，居然偶尔看到那姑娘的嘴一动一动，像是在说话。
条件3，昨天他在操场上惨叫之后，那些死蟑螂就被路过的好心学长们收拾走了。这件事闻莘似乎完全不知道，然后，等第二天第一节课间她离开草地之后，罗濒特意又跑过去看了一次，回来告诉他：“应该还是上次的地方，而且那地方出现了新的死蟑螂。”
条件4，罗濒和江若时的证词都很模糊不清，都说她有明显的把手放进草丛的动作，但看不出当时她的手里到底有没有蟑螂。
条件5，四个课间，死蟑螂的数量分别为，4，3，5，4。
联系条件1和2，得出结论1：闻莘跑到草场上坐着并不是她的习惯，而很有可能是由于前天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她不得不开始重复这种行为（但无从得知是什么事）。
联系条件2，3和4，得出结论2：闻莘应该是知道死蟑螂的存在的，而且那些蟑螂很可能就是因为她才会出现在那里的。
联系结论2和条件5，推出结论3：死蟑螂的数量在不停变化，不能排除是她动了的可能。但再联系结论1，也不能排除那些蟑螂不是她放进去的可能。
联系……
“……”
司空茂在上午的第五节课上沉默着摔掉了笔。
看起来一切线索的指向已经很明确了，这个委托十有八九与闻莘从昨天开始的怪异行为，以及操场上的那几只死蟑螂有关系。
她是在那儿玩蟑螂吗？
司空茂简直无法想象这个画面。而且即便这是真的，首先按正常的逻辑，她为什么会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有这种爱好？而就算她是故意想要别人知道……这个“人”也没道理是他们SAS，再说江若时早就在西门告示上放出了话，除非特殊要求，他们都会对委托人的个人信息和委托的内容完全对外保密的。
所以说……她的行为更可能是被迫的。
她希望，我们查出迫使她做出这种行为的那个人？
虽然感觉有人会逼迫一个女孩持续每节课到指定地点面对一堆死蟑螂仍然很玄幻，但目前为止他也只能想得出这个理由了。只是司空茂仍然有些纳闷，如果那些蟑螂真是别人放的，为什么她的要求是“让我们跟踪她”，而不是“去看看到底是谁放了那些东西？”
而如果那些是她自己放的，而真正的犯人会在一边监视着她做这些事的话……她为什么不直接叫我们“注意她身边是否会有某人时常出现”，而是“一直盯着她本人”呢？
这些事，直到封印解除的中午放学之后他都没有想明白。
然后……在被江若时狠狠地嘲笑了一通之后。
三个人打开空教室的大门，果真如约收到了闻莘装在牛皮纸信封里的回信：
“非常感谢事务所的各位对我的帮助，多亏你们，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那么，按照约定，我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们。不过……恕我直言，这一切连我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因此我只能保证，我在这里所说的一切，都是我所亲身感受到的真实。”
“——事实上，我的背后，似乎出现了一个幽灵。”
我！回来了！各位！不要因为前两天！就对我的更新能力！丧失信心啊！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写日常，我想写大暴走，我想写杀人案，我想欺负小茂，我想见芊芊……（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