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战。
学生们如此称呼“那一场战役”。
为了“自由”、为了“尊严”、为了“正义”……
为了……
“天平”。
§
五中在S市不算个特别出名的学校,虽然书面上被划进了一类重点里,中考录取分数线不低,据说师资力量也不差,但几年来就一直没出过什么拿得上台面的成绩。
“是老师的问题吗?”“是学生的问题吗?”——这点不明白,但总之肯定有校长的自尊在作祟——如果“材料”没有问题,造不出想要的“产品”,就只能是“压力”不够的原因了吧?
就这样,五中学生的假期越来越少。从高一高二的晚自习开始,逐渐演化成周末补半天课,又变成周末只休半天假,学生们怨声载道,校方只当耳边风。在这个劳动节也已经只放三天的年代里,一年一度令人翘首盼望的十一“长假”到来前两周,有人走漏了风声:今年五中的国庆,无论高一高二高三,通通只休三天。
学生们爆炸了。
最早是有人在学校的公告栏贴了一首七言长诗,灵活运用比喻、拟人、夸张、排比等手法,把学校的行径骂得狗血淋头。此举至今不知是谁所为,却很快夺得满堂喝彩,并在五中内卷起一股作诗浪潮,风格各异的讽刺诗一瞬间就压过了公告栏上所有正经的通告,文豪们卯足干劲,竞相争艳,简直颇有一股几十年前新文化运动的风头。
当然这件事很快就被学校发现了。刘青木第一个站出来,二话不说撕光了公告栏上所有的讽刺诗——这一举动也引发了学生进一步的暴怒,开始组织联名上书,在教学楼上挂出横幅,最后直接闹到了集体罢课的地步……
但据传,起义成功的最主要原因,可能还是某个家里有些背景的学生给教育局打了电话,上头施压下来,学校才不得不更改放假时间。
总而言之,这个结局对与高一高二的学生来说,可谓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假放了,大家目的达到,就撒手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日常里。至于高三生,毕竟是一群要高考的人,就算心里再不爽,也没有继续闹下去的资本,只能乖乖提早返校补习。
——最早那个写诗的人,流言泛泛,传出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楚潆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在高二的联名书上签过一次名字而已……”
安雨欣说:“我也只在高二的联名书上签过一次名而已。不过听说刘青木最后也没查出来带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就把有嫌疑的学生全处分了。这件事,说不定是被他冤枉的学生干的呢。”
§
虽然唐棣说,凶手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就在第一发现人之中,李爱国还是没法把这两个女孩当做犯罪嫌疑人来对待。
没有突出的杀人动机,没有过于不自然的发言和表现——相比之下,他果然更倾向于这件案子只是碰巧和某个变态杀人魔的游戏发生了重合。毕竟逆生树是个自杀网站,这次唯一的死者刘青木,从年龄和动机上却都没有什么身为成员的可能。另一方面,他们几乎已经把“让司空茂涉案”作为了逆生树犯案的动机之一,但他后来打听了一下,七中那个非法侦探社许久没有冒头,最近已经无聊到开始排演学校的话剧了。
——对于普通的高中生来说,把现场制造成“密室”,没准就只是出于兴趣而已。毕竟李爱国年轻的时候,也干过学着柯南里面的手法,把自己锁在家门外面,最后只好花钱去请锁匠之类的蠢事。
而想把高二四班的教室制造成密室,警方后来发现,压根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首先,五中的教室门是“自动锁”,被设计成了一旦关上,只要没有钥匙,从外面就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的类型。
警方第一次发现尹绪的左腿的时候,那扇门并没有再从内侧反锁。第二次发现刘青木的尸体的时候也是这样,这就意味着,犯人只要有办法把高二四班的教室门打开,从外面把它锁上,即便没有钥匙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由此,很快有人得出猜想:犯人可能是从窗子进来的。
事先把窗子打开,从窗外翻进来,再从屋内锁上窗子,布置好现场之后,从屋内打开教室门出去,最后把门从外面锁上——听起来简直完美。
但这个猜想并没有被过于重视,因为高二四班在三楼。从楼下爬上来几乎不可能,从楼顶翻下来的危险系数又太大,更别提五中的天台和七中不一样,可一直都是好好锁着的——至少,警方并没有发现天台的门锁有被被人破坏过的痕迹。
另一种支持的人比较多的说法——实际上在当年章天羽的案子就提被过一次——可能是刘青木在这个教室里和某人约见,结果对方起了杀心,在教室里杀死刘青木之后,关门离开。最能支撑这一理论的证据就是:作为教导主任,方便巡查起见,刘青木的手里也有一盘教学楼的全套钥匙。
那盘钥匙,后来从他位于低年级区四楼的办公室抽屉里发现了,但很有可能是犯人之后偷偷放回去的。那个抽屉锁着,需要的钥匙也在被害人身上,但只要用什么东西卡住门,先把教学楼钥匙还回去,再把抽屉钥匙放回被害人身上,最后关上门,这样就可以了。
——
比起之前逆生树的手笔来说,实在是简单得多。甚至都不需要唐棣干预,光靠市局的同事们自己就能够想得到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不是“密室”,而是“双重密室”。
五中的教学楼由两个规则的长方体组成,低年级区在东边,高年级区在西边,两个区域都是四层高,其中低年级区的东西两侧都有楼梯,高年级区只有西侧有楼梯,想要从一个区到另一个区,就只有经过二层连接两个方块的玻璃通道——从远处看,这栋建筑就是一个左边一竖要比右边粗一倍的“H”。
低年级区有两个出口,高年级区有一个,都在楼梯间所在的位置。这些门,以及二层通道两端的门,都是双开玻璃门,用U型挂锁从外侧把门把手锁在一起——“玻璃通道的外侧”,意思就是两把锁都在门的教学区一侧。
鉴定科说:“外来者不可能从通道进入教学楼。周围都是钢化玻璃,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就算真的进来了,他们从通道里面也完全碰不到门锁,没法打开。”
那些U型锁的钥匙,刘青木也有。
……
问题就在这里。
他死的时候,那些钥匙也锁在他的抽屉里。而那种U型锁,不用钥匙是无论如何没有办法锁上的。
§
“叶景泓怎么样?”
路过办公室的时候,李爱国听见了洛飞的声音。
他原本是去档案室再还一份文件的,但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忍不住停了下来。屋里的另一个人是个比洛飞还大两岁的前辈,姓孙,戴副抗战年代颇为流行的黑框圆眼镜,一头卷毛,精瘦精瘦的。
前两天一直没见他,李爱国这才想起来,这大哥是被派到医院守上一案的“被害人”去了啊。
他在门口喊了一声“九二哥”,招手进了屋子,在门口站住,打算多听一会他们的话。孙九二身为文职,却是个枪械迷,据说是配枪还在使用92式的时候进的队,当时每天领完枪都要骂一遍92哪里哪里不如54,结果05年换成转轮后悔得肝都绿了,天天求着上头把他的92还回来……知道这事的人都调侃他孙九二,真名慢慢地没一个人叫了。
孙九二回过头来,五指并拢朝他举起手,又默默转回头去,回答洛飞的问题:
“不错,恢复挺快的,大夫说,照这个势头,几年没准真能养好。他上次还问我,姓谭的多久能放出来,好像是想着将来再跟他一块唱歌呢。”
“呵,那还真有精神啊,看来是不会再找死了。”
“估计不会了。但关于那个网站的事,还是没法从他嘴里问出太多来。”
“怎么,都这样了,他还想帮着逆生树说话?”
孙九二摸摸鼻子,又顺着推了一下眼镜的架,表情有些忧郁:“我跟他说了,逆生树是个邪教,就跟法|轮|功似的,教唆别人自杀是故意杀人,是罪犯……可他跟我说不是这么回事,他是自己想死的。而且他之前一直活得生不如死,就是因为死了这一次,才突然觉得生命开始有意义了……”
李爱国在一边听着,居然觉得有点道理。人不死哪儿知道生命有多宝贵呢?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不对,我怎么帮着犯人说话了——叶景泓这是没死,他万一死了呢?死了的话,可就没机会再谈这么多有的没的感悟了吧?
就像之前的章天羽和顾泽楷,他们真的有必要死吗?
他们才只是十几岁的孩子而已,人生之路也就走了五分之一而已,明明还有那么多事都没做过,那么多地方没去过,就因为这种事……
因为那个“Bacikal”的一句话……
年轻刑警啧了一声,暗暗咬紧了牙关。
既然觉得“死”是件比活着还要好的事,这混蛋与其在这里害人,怎么不直接自己去死呢?!
“……你啧什么呢你?”洛飞当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纳闷地抬头吐了个槽,李爱国这才反应过来,换了个姿势在原地站稳,急中生智:“我我我剔牙呢,你们接着唠,我听着!”
没想孙九二居然信了,插话进来:“舌头不好剔吧?要不你拔根头发试试,一挑就出来,比牙签管用。”
李爱国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翘在空中的刘海:“真的假的?可我头发好像有点儿短……”
洛飞露出“简直受不了你们”的表情,骂道:“别他妈在处女座面前干这么恶心的事成吗!没洁癖都得被你们逼出洁癖来了!讲正事啊!!!”
孙九二咧嘴一乐:“小飞你在这儿待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处女啊?要不今晚上来我家,孙哥帮你破了?”
“我去你妈——”
——
洛飞作势就要抡拳揍他,可屁股刚一离开椅子,身体就僵在了半空中,接着慌乱地站直身体,低下头去,喊了一声“唐队好!”
李爱国一听这话就傻了,一回头看见唐文石脸色铁青地站在他们背后,赶紧学着洛飞的样子问好……而孙九二的动作甚至比他还要快,虽然唐文石刚来的时候,他骂的好像是这群人里最狠的一个。
办公室里其余的人也是这样。这种严肃的场面在他们原先的王队面前从未出现过,在一年前的陈队面前……更从未出现过。
唐文石看着一屋子的头顶,没有过多浪费时间,言简意赅地下令道:“出警,再去一趟五中。”
离他最近的李爱国闻声一惊,没憋住抬头问了一句:“怎、怎么……五中又出事了?!”
唐文石没看着他。
他只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标本。”
画了画目前出场的警察,下面同人设定区可以看到~后面应该还会有新的,不过阵营九宫格盛不下了(……)
(出bug了,五中地图也只能去同人区看了……辛苦各位(话说真的有人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