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南摸着缠在手腕上开始发热的藤蔓，心脏止不住地狂跳，既兴奋又害怕，周围的风越来越大，鼻尖的味道也越来越浓烈，恍惚间让桦南仿佛回到了九渊之中，狂风之中，桦南心脏悸动，心道这是要来了。

所谓试炼，桦南也搞不明白其中的评判标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看来那些已经不重要了，眼下对于桦南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回去的机遇。

生于天地之物，天生就有感知天道的能力，桦南生于九渊，所有的一切因果也尽都与九渊有关，故而最终也是要回去的，回去了解那些因果，这是桦南早些时候便知道的。

快乐也好，悲伤也罢，一切都是要回到终点的。

风越来越大，卷席着桦南周围的一切，带着要毁灭一切的决心，但偏偏没有动桦南半分，桦南安安稳稳地站在狂风之中，看着风起。

风沙遮住了桦南的视线，使其无法看清周围的事物，不知过了多久，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而周围的景色也尽都换了一副模样。

参天的古树出现在桦南的眼前，一条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小溪绕了古树一圈，而后消失在岩石之中，头顶有几缕阳光照了进来，恰好投射在古树头顶，阳光透过层层叶片，最终像细碎的金子一般洒在窝在树旁睡觉的生物身上，折射出温柔的颜色来。

桦南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在树下睡觉的生物，莫名觉得眼眶有些发酸，默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整理了下自己异样的心情，抬脚越过小溪。

“你是何人？”

正当桦南想要再往前一步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地在桦南脑海中响起，震得桦南灵识即刻有些不稳，喉咙有腥甜涌上来，桦南急忙道，“前辈莫怪，晚辈误入此地，非有心侵扰，前辈勿怪。”

在桦南话落之前，那股莫名的压力便已消失，只留下围绕在桦南身边充盈着的灵气，桦南感受着亲昵地围绕在身旁的灵气怔愣了片刻，旋即觉得有些好笑，这位前辈似乎有些不一样？

“无妨，你不是他们。”洁白的狐狸仍静静地躺在树边，只是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静静地望着桦南，“你从何而来？”

“晚辈自九渊而来。”

“九渊？”闻言，白狐眸中的神色深了几分，站起身来，轻柔地白光闪过，一个清俊非凡的男子出现在树旁，慵懒地靠在树旁，一双桃花似的眼睛扫了眼桦南，而后轻嗤一声，“九渊的人，怪不得能到我这里来。”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桦南的脸止不住地有些发热，无措地站在原地。

“不过你身上的味道怪特别的，挺好闻，你是草木精怪？”鼻尖轻轻动了下，男子望着桦南向前走了几步。

桦南正想点头，却忽然被一股力道推了一把，让桦南不受控制地往男子的位置靠近了些。

男子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碰一碰桦南，但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伸到半空却忽然又收了回去，好奇地让桦南在自己面前转几圈，望着桦南茫然的表情，好心地指了指桦南的头发，道，

“我倒没想到，那群家伙对你这么好，竟然连首叶都送给你了，真是稀奇。”

首页？首叶？什么？

桦南迷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感受到脑袋上除了一头秀发啥也没有，不解地望向男子。

还没等桦南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男子轻轻抬手，桦南感觉到脑袋上瞬间一重，紧接着有许多叶子从桦南头上落下。

桦南惊诧地望着落在脚边的叶子，感受到这些叶子上浓郁的生机，不由愣住了，“这些是……他们送我的吗？”

男子烦躁地点了点头，像是生气又像是不满，但最终都只化作了一声轻哼，衣袖轻摆，男子转身在树旁坐下，微微抬头望着桦南，语气不善道，

“说吧，你想干什么？想回九渊？还是想继续待在这里？”

说着语气顿了顿，道，“不过我可告诉你，你想要回那什么星际是不行了，那个世界快要崩溃了，你去也待不了多久，说不定还会损耗自身修为。”

桦南听到男子的话心中不由悬起一块巨石，抬头看向男子，声音有些不稳，“不行？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男子支着一只胳膊，微微眯着眼睛，语气变得轻快起来，“他们犯了太多过错，绞杀了太多宇宙原本的半生物，并将许多原本不属于本空间的东西给投放到各个星球中去，导致空间内的平衡被打破，他们所处的空间现在就如同中空的玻璃球一样，脆弱得很，只需轻轻一戳，就会崩溃了。”

“他们现在的精神力大概也都在崩溃的边缘了吧？”

桦南听着男子的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男子像是早料到桦南的反应一般，微微抬了下手臂，一个小小的光球出现在空中向着桦南飘过来，落在桦南抬起的手掌上，落下的瞬间化作一只木牌，木牌上刻画着一汪水池，水池中立着一株花，在桦南望过去的时候轻轻闪了下。

“前辈？”桦南不明所以的望向男子。

“这个是你们那个所谓试炼的通关钥匙，将你灵识内的灵气抽取一丝注入其中即可回到你原本的地方中去，”说着，男子顿了顿，抬眸好奇地盯着桦南，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继续道，

“对了，你之前待的那个地方，并不是没有挽救的地步，只要找到合适的位置，将那一方空间与另一平行空间的壁垒打破，并将空间内余存的垃圾清理掉，即可，这里就是那个合适的位置，你手里的那个东西则是能打开两方空间的钥匙。”

桦南听完，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停止运作一般，她握紧手中的木牌，眼睛深深地望着男子，声音有些颤抖，“钥匙？”

男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他微微撑着手臂，看着桦南，“对，钥匙，你不用怀疑我，我没那么无聊拿你来开玩笑。”

“你有两天的时间考虑，我现在送你出去，两天之后，你到林子入口处，若是回去轻轻摇晃木牌，若是不回，只需轻轻拍两下入口处的那棵白桦树即可。”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靠在树木旁，轻轻闭上了眼睛，同时桦南被送到了林子的入口处。

“你回来啦！”

一道清亮的声音将桦南还未回过来的意识瞬间归位，望着大步走过来的明川，桦南眼睛失焦了片刻，直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听着头顶传来的关切的声音，感受着说话间胸腔传过来的震动，桦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石屋里，桦南躺在简陋的床上，背对着明川，听着背后传来的一阵阵的轻微的动作声，想到男子的话，顿时一股难言的疼痛涌上心头，右手捂着心口，用力地揉着，试图借此减少一些难受。

明川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桦南，耳边传来轻轻地抽泣声，明川踌躇了半晌，最终无力地放下手，轻轻地走出屋子。

翌日，明川整理药材时，忽地一只手从旁边伸出，开始帮着明川挑拣，明川的望着桦南平静的面孔，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问，继续手中的动作。

“明川前辈，”

微哑的声音忽地响起，明川抬眸望向站在身旁的人。

“你有思念着的人吗？”

明川看着桦南垂眸挑拣药材的模样，顿了下，道，“有，我的妻子。”

“您很爱她吗？”

“她是我此生唯一所爱之人。”

明川的声音很郑重，桦南的心中微动，抬眸看了眼明川，被他眼中的情感震了下，愣了下，半晌，忽地微笑声音轻松地道，“真没看出来您这样深情啊。”

明川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中露出温柔的神色。

桦南望着明川温柔的神色，喉咙间的话滚了几圈，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只是轻轻笑了下，继续低头挑拣药材。

夜晚，

桦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最后平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头顶，忽地觉得有些好奇，“明川前辈，你说，如果没有人记着你，你会不会感到很难过啊？”

明川听桦南翻来覆去的声音，早已醒来，此刻听着黑夜里带着一丝稚气的声音，内心忽地软了一块，“不会，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谁能记住，那是我的信仰，能为信仰献身，那是我的荣耀。”

明川顿了下，没有听到小姑娘继续询问，莫名地感到有些好笑，继续道，“我其实并没有人们说得那么大公无私，我是有私心的，我的战友，家人，爱人这些都是我的私心，我所有的深刻的记忆大都有他们的身影，所以……”

明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顿了下，等了会儿，道“所以啊，别想这么多了，快点睡吧。”

过了好一会儿，桦南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明川望着站在光影里的人忽地有些不安，他确定似的又问了一遍，“你一定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吗？”

桦南眼中像有细碎的光芒流转，语气轻快地回答道，“我还会回来的，我一个人没问题的，我很厉害的，你放心吧！”

明川看着面前神采奕奕的小姑娘，叹了几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下头，“万事小心。”

“嗯。”

*

月亮升起，月光洒满大地。

小屋里，明川忽地失眠了，翻来覆去，桦南离开时的不安一直在扩大，明川翻了个身忽地有些难过，脸颊有凉意传来，明川的不安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空落落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一般。

下意识地明川看向了床的方向，

奇怪，为什么自己不睡在床上要睡在这里？

明川摸了摸脸颊的泪水，内心有些茫然。

同时，第一星球，医院里，

顾灿是在一阵心慌中醒来的，她茫然地看着头顶的白色，抬手摸了摸胸口，忽地有些难受，泪意止不住地翻涌。

“你这是怎么了？”唐卿听到动静急忙跑了进来，看到满脸泪痕的顾灿忽地有些慌乱，手忙脚乱地抱住顾灿，心疼地问道，“是做噩梦了吗？怎么哭得这么可怜啊。”

顾灿心中的难受并没有因为唐卿进来而减缓，反而愈加难受，“阿卿，我……”顾灿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像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又像是从来都有过一般。

唐卿轻轻地拍着顾灿的后背，声音轻柔，“别哭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帝国有希望了，研究院傍晚刚刚发布的通知……”

顾灿茫然地看着唐卿的脸，下意识地笑了，但同时心中的难受却又好像并没有消失，她知道她此刻应该开心得跳起来，但事实是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

时空缝隙的深处，

男子抬眸看着远处，半晌，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