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萧舒雨一口一口的喝着奶茶,不时抬眼偷偷看一看坐在身侧沈天宇,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片刻,萧舒雨深吸一口气,低声说:“这么多年了,我妈对我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从小到大,除了我爸,也就只有你肯对我好了。小时候,每当我妈对我发脾气的时候,我爸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拦住她,不让她打我骂我,那时候我妈就会安静下来,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现在爸爸不在我的身边了,他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保护我了……爸爸自杀以后,我从没想到妈妈的精神会恢复的那么快,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对我态度更加冷淡了,可我从没想过,我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会变成今天这样……”
说着说着,萧舒雨将头越埋越低,似乎很难过,模样惹人心疼。
沈天宇轻轻抱住萧舒雨,柔声说:“好了,你也别太难过了,改天有时间,我带你去看萧叔叔。”
“天宇哥你知道吗,不管这些年她是怎么对待我的,在我的心里,她始终是我的妈妈,我心里一直都挂念着她!可是,有的时候,她的一些表现,让我觉得,我在她心里没有任何分量……天宇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妈妈不喜欢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萧舒雨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痛苦的闭上眼睛,任由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悲伤包围住自己。
沈天宇的心猛地一疼,他轻声问:“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我的印象中,孟阿姨虽然经常会对你发脾气,但也从不会在客人面前如此失态,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邀请来的客人,这个面子她不会不给你的,你们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矛盾?”
萧舒雨难受的低声说:“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就是我搬了新家,你打电话给我,那时候我选择挂断电话,就是因为我妈来找我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知道她一直在暗中调差我。其实这些事情我也都不愿和她过多计较,可她偏偏要拿走爸爸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萧叔叔留下了什么?孟阿姨为什么会特意去找你索要呢?”
听到这里,沈天宇再次皱紧了眉头,回忆起上次萧舒雨为此喝醉酒的状态,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她想要的,是爸爸留给我的萧氏的股份,她希望我能转让给她,以此来留住萧氏。”
萧舒雨的声音很轻,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想起上次孟芳虚假的微笑,她全身便忍不住颤抖起来,后背也惊出了一层冷汗。
沈天宇惊讶的说:“孟阿姨真的是这样和你说的吗?她想要掌管萧氏?想要你的股份?”
萧舒雨痛苦的点了点头:“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到现在,只要一想起她当时面带笑容,亲热的拉着我的手,试图蛊惑我在转让书上签字的场景,我心里就很难受。”
“舒雨,答应我,不管孟阿姨什么时候找你要股份,你都不能答应她,知道吗?”
沈天宇突然间变得紧张起来,他表情严肃的看着萧舒雨,就好像这件事情很严重一样。
萧舒雨皱了皱眉:“天宇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严肃?你现在这么紧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没什么!舒雨,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孟阿姨那边,我会帮你处理好的。我想你现在肯定是饿坏了,我去厨房里给你做点吃的,你是不是也该想想怎么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呢?”
沈天宇躲避着萧舒雨的视线,慌忙扯开了话题,说罢,他拿起东西就要去厨房准备夜宵。
萧舒雨忽然伸手拉住了沈天宇,她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问:“天宇哥,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你能不能开车带我去明森市找他?我想当面和他交流,解释清楚一切。”
沈天宇愣了片刻,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又看了看窗外,此时是夜里九点十五分,外面还在下雨。
“舒雨,不是我不想带你过去,只是今天真的太晚了,而且外面的雨也不知何时才能停,不过我答应你,明天等你起床吃过早餐,我就立刻开车带你回明森市,好不好?”
沈天宇看着萧舒雨脸上失落的表情,心里一阵抽痛,但还是拒绝了她的要求,狠下心不再去看她,拎着一袋子食物钻进厨房里去做夜宵了。
萧舒雨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颤抖着打开通讯录,不死心的再次给云辰逸打了过去。
嘟声一声接一声的响起,电话迟迟无人接听,萧舒雨呆坐在沙发上,她在心里不停地一遍遍安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向云辰逸的手机打过去,第八通电话过后,提示音已然变成对方已关机。
萧舒雨心灰意冷,她转头看着沈天宇放在电视柜旁边的一箱啤酒,心底微微一动。
既然保持着清醒是这么的痛苦,那不如就用酒精麻痹伤痕累累的心,让她彻底醉倒在梦中好了……
这样想着,萧舒雨站起身,毫不犹豫的朝着那箱啤酒走去,转瞬间就在茶几上堆满了易拉罐。
萧舒雨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随手抓起一罐啤酒,手指轻轻勾住拉环,用力一拉,微苦的啤酒香气霎时溢满她的鼻间,她仰起头,猛地将一整罐啤酒都喝了下去,泪流满面。
她犹记得小时候,每次当沈天宇或者萧炎峰喝酒的时候,她都会跑过去阻拦,告诉他们喝酒是不对的,喝酒是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的,见到过他们喝醉酒的样子,还暗暗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喝酒。
而那时候的她也始终不明白,这么难喝的东西,为什么身边很多人都喜欢买回家来喝呢?
但现在,她明白了,有些事情,你没办法解决,更不能逃避,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消愁……
四十分钟后,当沈天宇手捧着两碗自己亲手制作的小馄饨回到客厅里时,萧舒雨已经喝醉了。
此时此刻,萧舒雨就坐在地板上,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空了的易拉罐,将头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脸颊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睡得很沉。而她身边的茶几和地板上,早已经堆满了空的易拉罐。
沈天宇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慌忙放下手里的碗筷,抱起昏睡的萧舒雨,朝卧室方向走去。
也不知是被他这样抱着不舒服,还是因为喝醉酒觉得难受,萧舒雨在沈天宇的怀抱里不停地挣扎着,像只小猫一样用头不停蹭着他的手臂,没多久就把自己的头发蹭的乱七八糟。
沈天宇轻声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萧舒雨轻轻放在柔软的床上,贴心的为她盖好了被子。
萧舒雨这才彻底安静下来,自顾自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头发散乱的落在枕头上,还有些碎发落在额前。似乎是觉得痒,昏睡中的她抬起手随意在脸上抓了几下,却没有达到效果,眉头越皱越紧。
沈天宇坐在床边,抬手温柔的将她额前的碎发绕到耳后,望着她安静沉睡的侧颜,心里微微一动。
“舒雨,恐怕也只有这些时候,我才有勇气把心底的话都说给你听,就像我们俩小的时候一样,虽然这些话,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但我却依然想说给你听……”
沈天宇轻轻握住萧舒雨的手,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脸上是幸福的表情,生怕自己的话语打扰到她的美梦,故意将声音放的很轻。
萧舒雨轻轻翻了个身,面朝着沈天宇坐的方向,漆黑的长睫毛轻轻颤了颤。
沈天宇轻声继续:“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呢?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就在心里问过自己很多次了,直到今天,我也没能得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或许是对你一见钟情,又或许是无论我怎样排斥你,你都固执的出现在我眼前,逗我开心,只是这些,对现在的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十五岁那年,跟你表白失败后的我真的很伤心,恐怕你都不知道,那一晚,我鼓起勇气做了一件令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可能那一晚,我是真的喝醉了,可我对你的心意,却从未变过。舒雨,从那个时候起,你已经不是我的妹妹了,而是我愿意守护和保护的人。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永远是你的哥哥,你对我的好,也都是把我看作你的家人,可你却从来都没想过,你对我的每一次关心,每一次撒娇,我都牢牢铭刻在心。十八岁,我懂得了珍惜,就是在那个刚刚成熟的年纪,我心里觉得,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窗外夜色渐浓,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萧舒雨的睫毛再次颤了颤,呼吸均匀,脸颊红扑扑的,她没有挣脱他的手,似乎睡得很沉。
沈天宇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随着渐渐长大,我觉得我不能一辈子就这样把对你的感情全部压抑在心底,早在去美国之前,我就想和你说清楚的,但我始终找不到勇气,以至于到我坐上飞机的那一刻,我的心都在一阵阵的抽痛,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
“在美国的这段日子,每次和你打电话,你的声音里都压抑着哭腔,这让我很担心,我也想尽了各种办法去保护你,但一切都只是徒劳。有些话,现在告诉你还不合适,但至少我回来了,你就不会再受到她过多的欺辱,相信我,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虽然今天过后,你会逐渐疏远我,和我保持距离,不过你放心,我爱你,就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只要你快乐幸福,我就会很开心。但也请你记住,我不会放弃追求你,如果那小子敢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我会第一时间将你拉回我的身边,让你再也不受委屈。”
说完这些话,沈天宇微微侧头,看了看蜷缩成一团的萧舒雨,眼底带着浅浅的温柔笑意。
“舒雨,我爱你,希望我们依然能像从前那样……”
说着,沈天宇缓缓凑近萧舒雨身边,他抬手轻轻抚平她紧锁的眉心,在她额头上烙下轻轻一吻。
做完这些,沈天宇慌忙直起身,就像是怕萧舒雨发现一般,不放心的再次看了看陷入昏睡的她,这才起身快步朝着卧室外走去,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伴随着卧室门关上的声音,萧舒雨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边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忽然回忆起十四岁那年,在那样一个潮湿闷热的夜晚,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的她,听到了房门处的细微响动声。
她惊恐的闭上眼,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她心里越发觉得不安,她没有勇气去看走进来的人,更没有勇气跳起来和走进来的人对峙,她只能装作熟睡的样子,侧耳细听动静。
就在她思考进来的人是谁的时候,额头上却感受到了轻柔的一吻,紧接着就是慌乱逃离的脚步声。
那一夜,借着窗外扫照进屋内的柔柔月光,她看到了房门前一闪而过的他的身影……
“天宇哥,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为我付出了这么多,只是,我真的没办法为你的付出做出任何回应,希望你能尽早放下对我的爱,让一切都回到从前吧……”
夜色如墨,有些难以言表的感情,却永远的镌刻在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