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血手真的是楚离月这具身体的生母程夫人，那么她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明明楚义亭他们冒死上山为他们收敛时，亲眼看见楚辂夫妻抱成一团，全部被雷劈成了焦炭。

不过，这样倒真的和血手自己所说的亲身经历对上了号。

她说，她的爱人对她很好，位高权重后，很多人给她的爱人送各色美女，她的爱人却始终不曾接受和动心。这确实是楚辂当初对程夫人的态度。

她说她的爱人为了救她死了。楚辂可不就是为了救程夫人，明明能够轻松离开雷暴区域，却选择了和身扑上去救她而死去吗？

可是，血手还说，她和楚辂之间是宿敌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注定悲剧结尾。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程夫人还是什么楚家世仇的后人？而飞雷山雷暴，也有程夫人娘家的手笔？

所以她这么悲痛？所以她成了血手？

【清辉，你说她是不是也像伏海露一样，躯壳是人造的，神魂被放在傀儡里？】楚离月非常自然地联想起了那具被冥骨组成的骨架。

也许就是因为被那个收集冥骨做骨架的人帮助了程夫人，将她复活，然后程夫人才会改变身份当了"血手"，为他效劳？

只是看见自己的亲女儿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主要是为了警告楚离月，远离清辉，远离虚灵族。

【我也有同样的猜想。】清辉的声音有些严肃，大概也认识到了程夫人一而再地提醒楚离月离开他，应该是有某种依据。

【可是，我无法从她身上察觉到和伏海露的身体同样的气息。】伏海露的这具身体，清辉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其中的死气、生机以及阿含树的平和气息，可是血手那次在山顶现身，根本没有任何异处。

也许是有的，只是清辉无法察觉而已。

就和血手那种神奇的隐匿功法一样，她也许修习了什么特殊功法，能够遮掩自身的气息。

清辉沉默，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某种巨大的阴影正在靠近。

【这几天可能会下雪。】清辉突然说道。

楚离月愣了愣，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到了去镇守山的时间了吗？】

清辉当初借她的口转告桓云泽，说下雪之后是去镇守山最好的时机，如今突然主动提起，难道是有什么想法？

【是。】清辉并不曾隐瞒他的感觉，【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我。应该是大师兄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慢慢说道：【也许，血手就和大师兄有着密切的关系。】否则她那些神奇的功法，是从何而来？而且其中隐隐还有他们师门功法的一些痕迹。

楚离月的脸色也严肃了下来。如果血手真的是程夫人，那么楚离月真的要考虑一下程夫人的立场，毕竟在程夫人的眼里，这个楚离月还是她唯一的女儿。

虽然原主并不是她害死的，但是楚离月能够来到这里仍旧是借助了她的血肉，楚离月也不想和程夫人成为敌人。

当然，和清辉相比，程夫人的分量还是差得远，她到底不是楚离月自己的生母。

【不过，程夫人对于你'虚灵族';的身份非常在意，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知道了什么。】现在看来，也许程夫人真的是爱女心切，生怕女儿吃亏受苦，所以才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出面提醒楚离月。

如果是这样的话，清辉也许会有什么危险？可是清辉自己好像都不知道程夫人为什么要一次一次让楚离月远离自己。

原以为弄清楚了楚辂的死，就可以把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彻底完成当初对于原主楚离月的承诺。谁想到，现在不但好像程夫人没有死，而且程夫人的身份似乎还很有可以挖掘的地方，更而且可能还和清辉的身份有关系？和华歌远有关系？

似乎又有一层迷雾把已经露出的真相遮了起来，让人看不透整个面貌。

【血手说，年轻的时候，她也喜欢过一个'外族';的男子。如果这个男子指的是楚辂的话，那么她——不是人族？】楚离月轻声猜测。

【天生和人族是宿敌的立场，是兽族，还是暗族？】

如果是兽族，当初程夫人留下的尸体应该会被看出来才对。

如果是暗族，那么程夫人当初就是寄生在了人族肉身之中，现在再次出现，似乎就不太令人诧异了。

可是问题就又来了，如果程夫人是暗族，楚辂知道吗？他如果知道程夫人是暗族，还会那么爱她吗？还会用性命去救程夫人吗？

清辉似乎也在思考：【这两个种族和人族的关系都不好，但是对于恋人来说，也算不上宿命之中必须为敌、注定悲剧的关系啊？】

就如清辉现在，人人都以为他是兽族强者，那天秀二十七公开在祖灵殿中当着那么多族老的面，指责楚离月和兽族有私情，最后如何？族老们提都没有提，没有一个人来就此事发表意见，说人族和兽族不能在一起。

这中间固然有清辉和楚离月本身实力够强，族老们不想招惹他们的缘故之外，也说明现在的人族对于人族和兽族的恋爱，并不是特别反对。

相对而言，人族和暗族的关系要更恶劣一些，这个要归功于之前暗族的臭名昭著。不过，如果人族和暗族之间产生这种感情，虽然多半是悲剧结尾，但是也不至于就一定会搞得如血手所言那么惨烈啊。

当初越玄青的父母就是一个例子。越玄青的父亲、那个暗族是寄生于世家弟子身上，娶到了越家的一位嫡女，但如果他不是自己主动抛妻弃子，决然离开，也未必就会造成那种家庭悲剧。

所以，怎么想血手说的那种注定悲剧的宿敌之间的爱情，都有些无法理解。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暗族和人族如果在一起，暗族是男子，人族是女子，倒也还好，不影响正常生育儿女。

可是，如果人族是男子，暗族是寄生于人族身上的女子，那么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就是生育的问题。

暗族毕竟不是寄主本人，就算是能够把原主的肉身控制自如，但是在孕育一条新生命的时候，肉身必然会产生强大的生机，本能地驱赶寄居在肉身中的外来神魂。

想要成功地生下一个孩子，必须付出千万倍的代价。

楚离月听了清辉的话，心中更是有不少问题，想要去问血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血手就是再也没有出现，伏海露也没有醒来。

而桓云泽却主动找了过来。

他依然是苍白俊秀的模样，裹着厚厚的貂裘，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钦天监已经确定，三日之后必有大雪。"桓云泽说话一如既往地直接，"楚家主如今有没有空去镇守山？"

在楚离月被册封为镇国公之后，桓云泽也和大家一样，派了心腹送来了重礼恭贺，只是之后的宴席上，他只露了一面就匆匆离去。不过因为他这么多年的低调，能够出来参加楚离月的宴席，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楚离月笑着看了他一样："太子殿下这么客气？"居然开始叫她"楚家主"？

桓云泽也笑了："这不是有求于人吗？"

黑虎坐在楚离月的胳膊上，黑漆漆的小眼神上下打量着桓云泽，明明都三十多岁了，还在这里跟他的女人谈笑风生？他当初可是和楚辂一起共事过的，离月叫他叔叔才对！

桓云泽注意到了黑虎的眼神，便对着黑虎微微点头算是问候："这就是那位兽族前辈吧？还要请前辈多多关照。"

黑虎想到自己的年龄，眼神更冷了。

桓云泽似乎也感觉到黑虎对他的不喜，不过他却只是淡淡一笑，就和楚离月谈起了去镇守山的计划。

从当初从楚离月这里得知，镇守山中可能会有对桓云泽有用的迷离空玉草，到现在已经三四年了。

楚离月想起来就觉得桓云泽的耐心真是好。

如果没有希望也就罢了，明明已经有了希望，却还是要等待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得到迷离空玉草，那种心情的起伏上下，一定会把定力稍差的人折磨出问题的。

可是桓云泽似乎并不着急，他看着沈家找人解开阵法，看着楚离月这个能够抵挡迷离空玉草幻境的人四处奔波，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不急不躁，真是难得。

换一个位置，楚离月如果是桓云泽，她觉得自己可能根本就等不到今天，早就派人去动手了。

【嘁，你怎么就知道他没有在私下里派人入内探查？只是恐怕都栽在了墓中，不得不一直等着你罢了。】

黑虎不屑地说道。

【我发现你不喜欢桓云泽，为什么？】楚离月有点诧异，她觉得桓云泽这个人，坚韧自强，沉着冷静，还是挺让人敬佩的啊。

【哼。】楚离月越是对桓云泽印象不错，清辉当然越是看他不顺眼。

楚离月突然明白了点什么：【你不会吧，连他的醋都吃？】桓云泽和她除了这次合作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关系，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啊？

轻笑出声，楚离月伸出手指揪了揪黑虎的耳朵，黑虎趴下头，不自在地把脑袋埋在自己前爪上，任由楚离月折磨。

吃醋不行吗？哼，离月自己都说了，上次那个皇帝还开玩笑说，让她当桓云泽的太子妃呢。清辉虽然只见过一次桓左哲，可是他一眼就看出来，那种人哪有真的开玩笑的时候？

桓云泽看了一眼，若有所思：【楚家主和这位兽族前辈的感情很好啊。】

楚离月抬起眼睛对着他笑了笑：【那是当然。】

桓云泽挑了挑眉毛，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