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自己在无意之中,得罪了这个本来属于“没心没肺”典型的三姐?
不过,阿珠是个大忙人,目前没心情追究三姐姐不理睬的原因,她需要找到李千总,商议一下藤蔓加工的问题。
最近为人处世越发的大方了,一开始主持完那场编织比赛,还心慌气短了好一会儿,锻炼到现在,让大川爹领着跑到千总府上,都不犯怵了。
“其实,我自己来也没关系。”小丫头还振振有词的跟亲爹矫情呢。
“阿珠你还小,万万不能自己在街上乱跑,小心拍花子的把你拍走——”,陈大川可不敢放阿珠自己来千总府,上次欢儿少爷不就被拐卖了,幸亏遇到了蛇大仙,要不然,不一定又贩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李管家前来相见,言说千总大人还在衙门里办公,欢儿少爷在书房跟着先生席字,夫人和老夫人……
“那我们去衙门里找千总。”阿珠笑嘻嘻的对李管家摆手,剩下的还有啥话,也没有兴趣听。
跟豪门权贵啥的,最好不要有太深密的交往,跟豪门里面的夫人们攀交情,那更是却之不恭的。
李管家咂咂嘴巴,抱拳相送,心里的尴尬之情稍稍缓解。
这父女二人乃是少爷的救命恩人,老爷千叮咛万嘱咐必须善待的,可是为啥把来访的消息报进内院,夫人和老夫人连个回音都没有呢?
身后,“踢踏踢踏”的跑步声响的急速,胖墩墩的红袍小子冲到了李管家身前:“阿珠呢?陈叔呢?去哪个院子了?”
“他们要去衙门里找老爷,就没有进来……”。
“去衙门里了?那——”,欢儿脸上全是由衷的失望,伸手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立刻,沾染的墨汁画上了鼻梁。
小孩子的心性简单,虽然娘跟奶奶总是对他说,那陈家的小丫头牙尖嘴利,不是个好相与的,切不可再被一个两岁的毛丫头给欺负了去……
可是他就是很喜欢阿珠的嘛,要不是阿珠,兴许那些人贩子就能用迷药把他直接给害成一个傻子了,而且阿珠皮肤白白的,眼睛小小的,很好看啊!
“少爷,你不能跑出去找阿珠小姐玩儿,老夫人定下的规矩,你得等学明白了啥叫对子,并且能亲口做出合适的对子来,才能再到陈家去——”。
李管家抓住了欢儿的腰带,把肥墩墩的身子抱在了怀里,最近小少爷山吞海吃的,这体重很见长啊!
李三李四儿两个跟班儿也随后跑来,好说歹说的,许诺了今日还去陈家铺面买两份“红烧肉”和“红烧排骨”回来加餐,才算怏怏的走回了书房。
而此刻,阿珠跟父亲已经站在了老百姓俗称的“衙门”门前。
蛮戏剧性的,“衙门”外面也挂着一面鼓,老百姓可以随时前来击鼓鸣冤,鼓下站着两个守卫,或者叫做“衙差”。
陈大川腿肚子又有点不得劲儿,寻常老百姓,谁没事儿跑这儿来闲逛啊?
“这位大哥,请问,李千总在不在里面?”
不得不承认,连续做了几天买卖,大川爹这谈吐水平有所提高,尽管你甚至能听得出他很紧张,却没有失礼之处。
在小地方厮混的衙差,你别指望他们训练有素、言谈有方,看见两个小子根本没准备搭理亲爹的问话,阿珠卖萌的添补上几句:“爹,要不,咱还是回李府等着天赐伯伯好了,免得耽搁了伯伯做公务。”
这娃儿跟千总大人有亲戚关系?
马上,两个板着脸的臭小子就换了笑脸,凑上前很亲热的问道:“你们要找李千总?烦请告个姓名,容小的前去禀报。”
“陈——陈大川,跟小闺女阿珠——”。老实汉子还没讲清楚本次活动的主角是哪个呢,一个小子已经风也似的刮走了。
人家谁出来找亲戚,不是只报个大人的名头就好,没见过连一个刚会跑的小娃儿的名儿也让人通禀的,何况还是个女娃儿。
刮风般的小子,又很快刮了回来。
“千总大人在跟三老大人商谈农事呢,请两位进去。”
这小子还纳闷呢,千总大人会见亲戚,干什么还跟“三老”凑在一起啊?
阿珠也是一脑门子雾水,听说过县衙里面有县令,这镇子上的官职,什么时候有个“三老”?也称作“大人”,难不成,指的是三个老人?
其实,阿珠的猜测与现实也不算太远。
三老,乃是此地镇官的雅称,主掌教化乡民。战国魏已有三老。秦置乡三老,汉又增县三老。《汉书.高帝纪上》曾记载:“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
等进了衙门里的“办公室”,阿珠四下里寻找了一番,就发现一个花白胡子老爷爷,跟李千总对坐。
那就是说,“三老”其实就指一个人,一个职位?
“哈哈——大川兄弟,小阿珠,快来坐,我正跟三老说起陈家庄的藤蔓灾害来了呢,县里免税的文书还没下来,我们这心里也着急啊!阿珠,莫非你那边想到好办法了?”
李天赐很热情的招呼着,寒暄过后,才对“三老”介绍来宾。
陈大川的腿肚子自然又得不舒服,当闺女的也还得帮忙插科打诨:“三老爷爷,是因为您德高望重学识超群,才被人尊称为‘三老’吗?”
第一次听到这般妖孽的赞美,从一个个头儿还不能齐腰的小女娃口中说出,“三老”大人,很是不习惯。
即便,已经听过了千总对这个小女娃与蛇大仙亲密关系的描述,也听说了这娃儿的言行绝对超越普通成人,出口成章、伶牙俐齿、擅长引经据典、思维逻辑严密,但到底,还是吓到了老人家。
“这——学识谈吐——都是跟蛇大仙学的?”
好吧,就让小黄白白担当一个良师的名头。
阿珠对着白胡子老爷爷猛点头,小眼睛单眼皮,也遮盖不住那瞳孔的灵动。
“三老”这个职务,是县的下一级官员,类似乡长。作为有头脸的基层干部(最起码是副科级),“三老”少不了查证调停民事纠纷,算是负责教化,但他的主要工作还是收税。
农民田里打的粮食,十分之一要上缴国家(就像现在上班族要上缴百分之二十的个人所得税);农民的宅居地(住宅附近用于种菜养鸡的那片小地)归各家所有,要上缴户税,主要用于养兵。
所以呢,陈家庄遭灾的事情,正该“三老”来管理,他完全有必要比负责养兵练兵的李千总还得感兴趣。
阿珠侃侃而谈,从最初的旋耕犁讲起,到藤蔓成灾后所做的各种努力,尤其,讲述了在发现了藤蔓的各种功用之后的大胆设想。
藤是一种天然材料,密实坚固又轻巧坚韧,不怕挤、不怕压、柔顺而有弹性。把藤蔓弯曲,以“鼓”、“空”、“折”、“曲”和“弧”等技法相结合,或以各种不同的编织手法和编织技巧构成不同的花纹图案。想办法由简陋、粗糙的框架,编制成各种别致优美的家具,小到盒子、灯具,大到床、桌子、茶几、沙发等。
“我想,在北方地区,藤制家具原本就很少见,如果我们能够编织出最为完美、最具风格的一套漂亮舒适的用藤芯编成的客厅家具,柔和、细腻、流畅,造型和色彩上力求古朴,尽显工艺的美丽;餐厅家具则讲究构造与色彩的搭配,用粗藤制的椅、桌,不但给人的感觉是结实而圆润的,移动也十分方便;书房家具则尽量造型美观清新,配有软垫的藤座椅,与简易小书架、落地书框配套,肯定会十分和谐协调。”
阿珠在讲述的时候,小身板似乎被罩上了一层银光,讲到兴奋处,两只胳膊挥舞着比划着,小眼睛熠熠生辉,小短腿来回踱步……
当你看到一个一岁半的小豆丁,在意气风发的做一场励志演讲,你会有什么感受?肯定,跟目前的“三老”与“千总”,内心滋味一样一样的。
只能说,这是妖孽,十足的妖孽!
这个时候,你必须忘记你眼前的这个孩子的年龄,你要把她当成一个同龄人来对待。
“三老”沉吟良久,才接过话头儿,却转换了被忽略了的一个小话题。
“阿珠姑娘,你刚刚提到了,你们家犁荒地,用的是自家改造的‘旋耕犁’,那东西犁地深,并能旋断土壤下面的草根树根,我想,是不是村民大多数遭灾,而你家没有,就是因为这种‘旋耕犁’的作用?”
这老人家是个内行呢!阿珠喘口气儿,指指亲爹:“那旋耕犁,是我爹改造出来的,具体怎么改的,三老爷爷可以问我爹。”
陈大川第一次在这样正式的场合,跟两个高级领导近距离谈话,心情无比激动,搓手、挠后脑勺儿、脚前掌在地上画圈儿,这些习惯动作都一下子戒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