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的话,怎么能劳动您三爷的大驾,亲自安排管家去寻找临近的房源给三胖儿住呢?有了这药水吊着三爷的胃口,嘿嘿,一根筋儿时聪明时糊涂的三胖儿独自留在海边儿,咱也放心啦……
管家跑的比兔子还快,撵走了马师爷,他的地位才更加突出,最近做事儿可顺利了,越发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结果一查就得,王家本身就还有一处闲宅,偶尔当仓库使使,大部分时候都空着,地理位置跟大小正符合阿珠的要求。
“那——宅子多少银子?我买。”
阿珠说得没底气,买海带基本上花光了积蓄,最近倒腾的黑布头儿倒是赚了不少,可也不够买一所豪华大宅子的钱不是?总是要先拖欠一段时间,等三胖儿下次赶来的时候,再银货两清。
王三强摆手:“算了,直接给阿珠小姐地契好了,捎带着,也能给我多送几次需要的东西。”
虽然道理也可以这样讲,阿珠还是颇有些脸红,捻着地契的纸张,沉吟一下,道:“那我再给你个方子,可以人为制冰,随时存放海货,保鲜——”。
其实这法子也简单,用硝石就好了,随时制作寒冰随时备用,名贵的海产品就可以从容的运输出去,折耗减少,盈利自然就多了。
阿珠在院子里亲手试验了一下,很是震撼了一群大老爷儿们,甭说三胖儿跟王三强瞪得眼珠子滴溜圆儿,就那两个牛气哄哄的武林高手,也一下子被威慑住了。
这毛丫头简直——不是人!
身后瞧一瞧,没有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太阳光下看一看,跟正常人一样有一道走了形的影子,那说明不是狐狸精,也不是鬼魅……
就这么轻轻松松就把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制冰之法送给了自己?王三强觉得,这份礼物太重了,比之自己赠送的一所宅院,那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脱离了脂粉香气,王三爷是个纯爷儿们。
“阿珠,别说你跟我提的那些要求我一定能做到,就现在,你给了我王三强这个给海货保鲜的法子,我们王家的买卖那肯定能狠狠的再上一层楼,没说的,以后,三胖儿大哥在海边如有要求,我王三强必然照办,运货也好采购也好,就一声招呼的事儿。”
而且,美人儿王三爷不计前嫌,准备了路上捎带的吃食等杂物,亲自护送阿珠跟三胖儿回了一趟龙须村,彻底让渔民们放下了心,同时,心底里也隐隐的有了后悔的意思,尤其是——长顺家的。
送走了王三强,阿珠再次跟三胖儿来到大场院,与徐家父子做好了账目和海带数目的交接,同时,把自己来时所带的马车衣物等也安置在了大场院。
“徐大叔你们先回吧,我们两个还需要拾掇拾掇,不一定什么时候来车来船运货,等下次三胖儿会再来收购,到时候再见。”
三胖儿讲的客气,阿珠就只是微笑,也许,这辈子她不会第二次来到龙须村了,人这一生,经历的风景很多,一座城市,一个人,一段文字,都是如此,喜欢过,就好。
徐家父子的情谊,三胖儿记在心里,阿珠只在第二日,空落落的大场院的台子上,留下了几颗红艳艳的苹果。
别扭娃儿徐树儿的记忆里,或许会留下一丝甜美的滋味儿。
然后,随着年龄的长大,便慢慢儿的淡忘了。
阿珠躺在松软的车厢垫子上,嘴里含着一根铁皮石斛,翘着二郎腿,闭上了眼睛小憩。
外面,三胖儿嘟哝的声音时断时续的,他其实不需要有人应答。
“要离开了——还是觉得——海边儿美的很,龙须村的人——处长了——也觉得——没什么不好了——”。
这厮是在怀念吧?就像前世里利用假期去旅游,旅途中的城市总是很美,前提是你只在这个城市里花钱而不在这个城市挣钱,那它当然很美。旅途中的感情当然感觉也很好,如果不问前事也不问将来,那没有什么相逢不美好。
阿珠迷迷糊糊发出一声笑,自顾自回到半梦半醒之间去,全然不知道,在龙须村的大场院,有个男孩儿抱着一颗红苹果,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如果不问前事也不问将来,那没有什么相逢不美好的令人怀念。
马车顺着海边儿深一轱辘浅一轱辘的前行,这次走的不是旧路,三胖儿需要熟悉一下王家山庄走顺了的那条陆路,以后,还会长期跟这里掰扯不开呢!
阿珠是在睡梦里,被一声长长的狼吼给叫醒的,朗朗乾坤下,野狼王的声音凄厉又伤感,群狼的应和声更是绵长。
昨夜,在拾掇完海带之后,阿珠曾经进小世界跟野狼王跟小黄的伴侣黄金蟒做过沟通,问询他们的意见,到底是跟着走,还是留下。
黄金蟒的脑袋跟小黄耳鬓厮磨,那意思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可是野狼王没有片刻的犹豫,它的家园它的同族都在九顶铁楬山,他必须留下。
狼跟狗的区别,其实就在于此。
而现在,被放回山上的野狼王,是在用绵长的叫声来告别吗?
阿珠怅然撩开车帘,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瞭望,虽然,她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到底,还是做不到潇洒的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吧?
三胖儿放缓了马速,频频回头:“阿珠你别担心,等我下次来,肯定专门爬山上去找找狼王,给它捎些肉……”。
“嗯——我知道——狼王肯定留在这里更开心。”
阿珠的声音有些发哽儿。
《千与千寻》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至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人不能陪着走完每一站,动物也不能。
阿珠钻回车厢,又进了小世界,她需要抱抱小黄……
可是,谁能告诉她?两条亮灿灿的黄金蟒,围着母亲湖边在做什么?因为看到了阿珠,蛇尾巴急忙忙扒拉黄土,想掩埋什么?
而且小黄欲盖弥彰,游走过来拿大脑袋顶着阿珠的肚子,像是阻止她往前靠……
“藏的是啥?小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再不告诉我,我可自己去扒了——”,阿珠板起小脸儿威胁好朋友,人家这会儿还伤感着呢,不安慰一下吧,还神神秘秘的拉起距离感了!
那也不行!小黄的蟒蛇脾气也跟黄牛不遑多让,脑袋抵住阿珠,态度强硬的不行。
“咔嚓——”,细微的碎裂声音,从母亲湖边传出来,小黄的伴侣蟒蛇激动的蛇身子打颤儿,小黄也登时放弃了跟阿珠对抗,脑袋扭过去……
“孵小鸡吗你们?想吃雏鸡崽儿了?干嘛不早说?”
阿珠抱着小黄的脖子探着头往前看,可惜,蛇脑袋故意的,左挡右挡。
“咔嚓嚓——”,又是一声蛋壳碎裂的声音。
然后,就像是听到了一声命令,越来越多的“咔嚓——”声音此起彼伏,阿珠突然想起,小黄的伴侣蛇经常盘在母亲湖边练功似的,莫非,就是在孵蛋?
前世里性格内向的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阿珠,自然更加不敢想象喂养一只黄金蟒来过瘾,所以,根本没留意过,蟒蛇是靠什么方式繁殖下一代的。
或许,在她的浅薄的认知里,权当这么高智商的宠物,也跟人类似的要胎生并哺乳呢!
这样近距离的观察另一条黄金蟒,其实它的颜色介于栗色和黄褐色之间,顺滑的鳞片,头顶上的大鳞片以及热感颊窝的出现是黄金蟒的特征。但是,这一条明显体型较粗,头部与躯干的比例较小。
“咔嚓——咔嚓——”,阿珠甚至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十几条,或者是二十几条细小的蟒蛇破壳而出,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小鸡仔儿……
“小黄——你的种儿?这些——都是?”
可是——这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已经完全不见了刚才的紧张呵护,蛇妈妈尾巴圈起四处游走的小蛇,送给丈夫,当丈夫的回头一顶阿珠的手掌心,天啊!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小主人,只觉得无数凉滑的冷空气掠过全身……
“你们——不抚养它们到十八岁吗?”
人类有时候傻得没办法看,谁见过蟒蛇身边带着小蛇过日子的?还不都是孵化完成就弃之不顾?
就像现在这样,所有破壳而出的小蟒蛇,都顺着车厢边沿儿往后爬去,然后落在细沙上、草丛里、石缝间,终至,全部消失不见……
母蛇为了孕育它们,为了孵化它们所做的所有努力,就这么,分散到四面八方,自生自灭。
黄金蟒母子会彼此思念吗?
反正,阿珠此刻是潸然泪下。
忽然的,尘封的记忆被撕裂开,她刻骨铭心惦念的,是前世的父母亲人,前世的爱人——欢子……
这一辈子,同样有父母姐姐弟弟,同样有朋友,可是,心头最痛的那个角落,停驻的永远是前世的记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