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萌二萌就此也在大青山下安了家,母子两个经常一身黑灰或者黄土尘来老宗祠这边找主人,或者是想要洗个澡,或者也是想亲近亲近……
有时候小黄也跟它们在一起,都是山野丛林里散漫自由惯了的野物,不可能像“也漏”跟“歪特”一样坚守养猪场的岗位。
反正陈家庄里里外外,又没杀人敢惹小主人,这仨货钻山里玩起来,甚至能几昼夜不露面儿。
好在,阿珠也顾不上它们,逮着空儿就跟着李管家闷着头琢磨那堆煤渣儿,直到第一件铁皮炉子制作成功,第一块蜂窝煤球烧的红红彤彤,这才能松一口气儿。
养病兼做客的干将,这些天也没闲着,除了到饭点儿,还坚持吃着阿珠指示的烤馒头片,别的时候就见不到影子了。
四个兵蛋子跟在干将身后可没少攀爬大青山,附近几座连绵的山头也都猎足过,偶尔,还真的带回几只野兔子野山鸡之类的东西……
春日里就是这样,田地里忙忙碌碌的村民更是不老少,放眼望去,“千顷绿畴平似掌,蒙蒙春雨动春犁”,还都是精心打造的“旋耕犁”,翻土更深,犁地更得心应手。
里正甚至已经在号召,今年争取获得两季收成,大家都勤快些,把庄稼侍弄好……
只可惜,依然有那么几家人,没把心思放在种地这件正事上,净琢磨点子歪门邪道去了。
比如,陈家老宅儿——
动了春心的“花儿”,恨不能每日里都去山旮旯儿围堵干将少爷,即便说不了几句话,瞧两眼也够晚上做美梦的素材……
幻想着把两个孙子也送去李千总府上吃香喝辣耀武扬威的陈老太太,也经常在家里陷入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尽管,上次铩羽而归,很是得了陈老爷子的一顿臭骂……
干嘛骂咱呢?要不是阿珠那死丫头挡着道儿,分不清亲疏远近,胳膊肘往外拐,那件事儿早就成了,你没见干将和欢儿少爷始终都没完全拒绝自家三个孩子吗?那就是相中了,碍着阿珠的面儿,没好意思承认……
尤其是那个干将少爷,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又是个“少将军”,这般人物,你打着灯笼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照着一个。如若——万一——可能——把大孙女花儿许配给“少将军”,那岂不就成了“将军夫人”?自己——岂不也成了“老夫人”?
偏偏陈大江夫妻两个彻底熄了心,掂棍子打着,也不肯再跑到阿珠面前讨没脸去,花儿那丫头,也找不到机会往干将脸前凑,“少将军”寻常不肯跑到村子里来耍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陈老太太一根食指戳到花儿额头上,恨恨的骂道:“你个死心眼儿的!干将少爷不出来,你不会抹下脸儿冲到院子里面去?难不成阿珠那死丫头还能抡扫帚疙瘩打你出来?”
谁会怕阿珠屁大点儿的娃儿啊?花儿眼泪汪汪的:“这不是阿珠有蛇大仙撑腰吗?现在还多了俩怪物,我怎么敢闯进去?”
总之,所有的美事儿,都被一个早该死却始终没死掉的“赔钱货”给耽误了!
陈老太太越想越来气,往上追溯,所有所有不顺心的事情,也都是从那个可恨的丫头开始的!
“奶奶,听村子里的人说,干将少爷的身子骨养好了,估摸着,就快走了哩——”,花儿倒是会找对象吐苦水,现在的小姑娘,完全不肯把心事跟母亲交流了,因为陈大江夫妻两个都不理解她,都劝说她别痴心妄想去攀附权贵高门……
只有陈老太太,最懂花儿的心。
原本又坐在炕沿上拧着眉头瞎琢磨的陈老太太,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再次出手,帮助孙女达成愿望了……
干将确实到了离开的时候,最近身心轻松,吃得下睡得着,每日爬山狩猎,蜡黄的脸色,早转换出微黑泛红的健康光泽。
要不是父母总担心他病情反复,非要他坚持再吃几天“救命仙草”,干将此刻,恐怕都已经赶出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回边疆。
“只要那个小丫头不欺负不挤兑你,那就多住几天,把身子养的彻底了再回家。”这是千总夫人的原话儿,令干将非常不理解,阿珠小不点儿的人儿,怎么可能欺负到十四岁的自己?而且阿珠最为和善亲厚,又怎么可能挤兑别人?
他可不知道,阿珠的不良形象,早就在杨夫人心里扎下了根儿,甚至落下了病,每次欢儿跟阿珠碰面之后,都要耳提面命的让欢儿交代清楚,到底又被欺负了没有……
李千总亲自出马,买下大萌二萌现身时的那座小山,据说也有县衙门和镇衙门的份子,阿珠只落了一成的干股。
一成也肯定很可观,何况交付银两之前,李管家还坚持要先让阿珠过过手,就好像那丫头具备“点石成金”的本事似的。
于是,阿珠发达了,把原来买好的盖别墅的地儿,也留给李千总,自己准备另外找一块地儿,重新根据地形设计图纸。
反正她不怕野兽侵袭,更不怕恶人相害,这傻闺女现在,习惯了挺直腰板儿,以自我为中心,肆无忌惮的活着……
可是,大风大浪里穿行过的人,更容易在小阴沟里翻船。
选好了更偏僻、距离老宗祠和陈家庄更远的一处山旮旯儿,也付过银子签署好了地契,阿珠悠哉悠哉的独自一人抱着几张纸和一根碳棒出发,准备对照实地勾画自己的“别墅”……
长期以来,大家都适应了这个逆天的孩子本领奇异,身边总有蛇大仙和龙鲤相护,就没有人阻止阿珠单独行动。
阿珠自己,更加的身心轻盈,哼着小曲儿,迈着小碎步,几张裁好的白纸擎在手里,有些像是两军对阵之时,投降的白旗……
乐极生悲,似乎也是一种规律。
变故,就在刹那间发生。
空有掌上田园的小丫头,鼻子嘴巴忽然被从后面捂住,来不及握拳、来不及蹬腿、甚至来不及思考一下怎么办,就失去了意识……
一个黑甜黑甜的长觉儿,直睡的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掉了,阿珠才迷迷瞪瞪的恢复了些精神。
浑身无力?胳膊都抬不起来?眼皮也沉重?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阿珠的眼前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就好似还在做着一个漫长的梦,可是,她很明确的感知到,整个后背都已经汗湿了,记忆回到了那块即将修建她的别墅的地界儿……
身下,似乎是晃动剧烈的马车厢,因为,能听得到奔驰的马匹打着响鼻的声音,和鞭子在风中划过的呼啸。
被劫掠了?那是要被送到什么地方去?劫掠自己的,又是些什么人?
跟上次劫掠欢儿的贼人有关系?貌似手段都差不多,都是运用的那种刺激神经麻痹神经的药物……
阿珠很想很想立刻握住拳头,借用掌心的痣来逃脱被贩卖被绑架的厄运,可惜,她做了莫大的努力,也仅仅只是手指头挖挠了几下下而已。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二子你没舍得用药?这小娃子醒了?”
“醒?没有的事儿!陈婆子可是说了,这丫头别看年纪小,鬼心眼子比谁都多,家里还养着啥神物护佑着,我哪儿敢少放药?放心吧,两头牛都能放倒的量,足足的都灌下去了……”。
叫“二子”的小子,貌似声音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很接近前世的初中生。
尖细的声音却苍老些,还不时会咳嗽上几声,听了解释,也倒真放下了心,伸脚蹬了蹬阿珠的胳膊,哂道:“那就是在做梦,小毛丫头,睡觉儿都不老实。”
阿珠不敢再动,索性放松了身体,闭眼躺在原地。
脑海里,却翻腾的如钱塘江涨潮,汹涌澎湃……
“陈婆子可是说了,这丫头别看年纪小,鬼心眼子比谁都多,家里还养着啥神物护佑着——”。
刚刚年轻的“二子”,说的可清楚。陈家庄大都姓陈,他们说的是哪个陈婆子?
近一年没少给陈家庄卖力气费脑筋儿,村民们大都记着自己的情意,加工手工抱枕靠垫挣钱的妇人婆子,是不可能自掘坟墓,把自己绑架了,从而断了自己的财路吧?
那就一定是没有从自己这儿得到好处的妇人,甚至还结下了仇怨。
阿珠徒劳的分析了一下,似乎是江氏偷藏丝绸布料那一回,自己得罪过几个妇人。
想到了江氏,再联想到几次暗下毒手的陈老太太,阿珠只觉得遍体生寒,是老宅儿的“陈婆子”生的妖蛾子,倒不用觉得奇怪……
马车奔驰的速度真心够快的,马匹鼻孔喷着粗气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跟玩命儿似的赶路,这群人想把自己载去哪儿?
“黑老大,再这么跑下去,两匹马都得玩完儿,不就抓了个乡下毛丫头吗?那爹娘再有本事,还能插翅膀追上来不成?歇歇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