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有个好处就是安静。
尚奇轩的高级病房里住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病人,头上的绷带缠完之后留出的小脸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抚摸一下,石墨无数次的看向这张小脸上的双眼,希望它能赶紧睁开,看一看周围的人对她的关心,以及自己深深的自责。
依依一直在做梦,梦里有项简,有宸耳,有尚武,有夏再,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在梦中来来回回,笑声不断,只是他们都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到自己拼尽全力靠近他们也仍旧到达不了他们身边,回头一看,所有人都不在了,只剩下项简一个人,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对她说,依依,到我这儿来。她努力朝他跑去,却是越来越远,急得依依边跑边喊“简简,不要走。”
趴在床边睡着的石墨被依依的梦话惊醒,睡眼惺忪的看着梦中喃呢的依依,回了会儿神,握住她抓向空气的手,起身将她额头上的皱纹抚平,又掖被角在床边坐下,面色复杂的看着她,许久,淡淡的飘出只有自己能觉察到的温柔:“依依,该醒了。”
声音很小,还是被推门进来的尚奇轩听到了:“醒什么醒,你想她醒她就能醒了吗?”本来挺平淡的一句话,被尚奇轩一说,似乎带着浓浓的醋味儿。
听到推门声的时候,石墨就赶紧把依依的手塞进了被窝,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好,好似正在偷吃东西被家长抓到的孩子,片刻之后又反应过来,尚奇轩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有什么好紧张的,咳咳两声,起了身,扭头盯着他手上的东西直问重点:“医生怎么说?”
晃晃手上厚厚的一沓子报告单,尚奇轩选择性念了几个:“多处骨折,内脏出血,还有,轻微脑震荡,嗯,抢救的时候求生欲望挺强的,静养几个月就都好了。”
“......”罗里吧嗦说了一堆,没有一句是石墨想听的,瞥了尚奇轩一眼,就扭头继续给依依掖被角了。
被石墨淡淡一瞥,尚奇轩不乐意了,一屁股坐到依依旁边,“你那什么表情啊,医生也没给我说她什么时候能醒,而且,伤这么重,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你别太着急,不过你着急好像也是白着急,她又不”尚奇轩越说,石墨脸色越沉,赶在石墨发飙之前,自动闭嘴,
尚奇轩一顿乱呛,石墨心情瞬间烦躁了起来,揉揉头,转身无力的望向窗外,无奈道:“这都三四天了,怎么就不醒呢。”
石墨的背影,因为一个女人而忧伤烦躁的背影,尚奇轩怔怔的看在眼里,许是他真的不会对自己动念头吧,居然就这么直白的表现出对依依的爱,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看到这背影时,尚奇轩的心还是猛地疼了一下,“石墨,”你为什么爱她?她为什么值得你这样守着呢?
正绞尽脑汁想有什么办法让依依醒来的石墨对尚奇轩这声饱含深情的呼唤没有在意,“嗯?”
看着那背影,尚奇轩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这么爱她?她为你做了什么,让你不吃不喝也要守着她呢?”
可能是问题比较纠结,尚奇轩说的很快,声音不是很清楚,所以石墨在没有听清问题的情况下没有回答,他确实没有听清尚奇轩在问什么,回头看着一脸期待的尚奇轩:“重复一遍,我没听清。”
这种问题,尚奇轩估计没有勇气问出第二遍吧,起身拍拍身上的褶子,淡定的走到石墨身边,学他双手插进西装口袋,看向窗外,“也没问什么,刚刚医生说之前也有这样的病人,他们在受伤前有一段经历不是自己想要的,就会陷入梦境,简单来说,”尚奇轩看看床上躺着的依依,又看看石墨,肯定到:“是她自己陷入梦境不愿意醒来,”
“她自己不愿意醒?”石墨的分贝不禁提高了几分,眼中的期盼消失不见,他已然明白尚奇轩说的什么意思,梦里有项简,所以,她不愿意出来吧。
只是这一个神情的变化,尚奇轩已经看穿石墨心里的期待,拍拍他的肩膀,“我替你看着她,去收拾下,你看看你,胡子拉碴的,就算她醒了,也认不出你吧,放心,她要醒了,我第一个喊你。”
“收拾?我有什么好收拾的?”闻言,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碴子扎得咧了嘴,点点头,“嗯,是该收拾下了。”说完自顾自的出了病房,留下尚奇轩盯着他刚刚站过的窗前发呆。
良久,掏出手机给项简拨通了电话。
电话一直没人接,尚奇轩犹豫片刻,准备挂电话。
熙回的墓地的一处,夏家的所有人都到齐了,秦贤、项简、夏再、文昊等人正面色沉重的听着牧师的祷告,项简一脸疲惫,厚厚的眼袋说明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夏再已经哭得双眼红肿还是止不住,相比之下,文昊就淡定很多,好似那将要入土的人不是自己的亲人一样,只是他的这份淡定下更多的是着急,他一直没有机会回公寓去,还不知道医生在那边照顾依依是个什么状况。再看看旁边的陈如是,一直低着头看自己手里的白花,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场葬礼,难过的就那么几个吧。
手机嗡嗡的震,项简没打算理会,可是一直震不停,秦贤捣捣项简,“接吧,万一有急事。”
项简本来没打算接的,拿出手机准备挂的时候,见是尚奇轩打来的,还是走开接电话了,接通就无奈的说到:“尚总,我真有事,别喊我回去上班。”
大概知道项简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尚奇轩也忽视项简接电话的不耐烦,“还没忙完?”
无力扶额,“快了,”回头看看进度,“今天下葬,这会儿牧师在祷告。”
“带我给老人家道别,那个,你那边忙完了就赶紧回来,”回头看看依依,又扭头看向窗外,“有个人,需要你见见。”
同事几年,项简知道尚奇轩让他去见的人,出了生意上的就是生意上的,而且,基本都是尚奇轩懒得打交道的,思绪一番:“重要吗?要是不重要,我想再等等,我爸他们准备这几天把奶奶的骨灰跟爷爷的迁到一起。”
死者为大,尚奇轩也不急着让项简来见依依,之前他们莫名其妙的分手,他也只知道一点点儿,只是,岳依依是肯定需要项简陪的,就像自己犯病的时候最需要的是石墨,这种依赖,尚奇轩感同身受,“恩,大概一个星期吧,你这个星期忙完,下个星期一定要回来。”
“好。”
收电话的时候望着屏幕上依依的笑脸,项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爷爷去世,他用尽了所有能够通知到她的方式。
爷爷病危了。
爷爷想见你。
爷爷说,有遗言要告诉你。
依依,你是真的对我失望透顶,连爷爷也不愿意见了吗?
短信、邮件、QQ、甚至MSN他都费劲波折找到密码登上去给她发消息。
所有的消息,石沉大海。
项简怎么也不明白,平时对自己万分要好的依依,忽然就铁石心肠,对一向尊敬的爷爷也不理会了。
他到现在都记得,依依说结婚以后,他们要是吵架,她就躲在爷爷的书房里,爷爷一定会帮她的。
依依,以后,我们哪有什么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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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奇轩是有私心的,他想项简赶紧回来,他比石墨更有资格陪着岳依依,另一方面,自己家老爷子好像知道岳依依跟家里一直在找的那画有关系,在她身上开始动心思了。
一个小时不到,石墨就容光焕发的出现在病房了,崭新的西装,崭新的衬衣,崭新的皮鞋,看的尚奇轩一愣一愣的,“哟,这是要去相亲?”
“......”不理会尚奇轩的打趣,石墨拿起病房的开水壶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望着石墨消失的门口良久,“希望她醒了你也能这么高兴。”
如果,她醒了的话,如果,她还认识你的话。如果,这个世界,太多的事情用上如果都会变得不一样,所以人们才喜欢用如果来造句,如果他爱我,如果他不爱我。
打好水回来,病房空空如也,厚厚的化验单用杯子压在床边的柜子上,石墨好奇的拿起来翻了翻。
密密麻麻的医学用词和陌生的化学符号让他头疼了好久才找到重点,高处坠落,头部受到重创,可能导致失忆,腿部二次受伤,骨折。
小小的一行字,石墨反反复复读了十几遍,映入脑海的只有失忆和二次受伤两个词。
失忆,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肯定不会认识自己吧。
二次受伤,这么说在她前不久受过伤。
诧异的看向躺着的依依,石墨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翻出手机给小光打过去。
“大哥,”
“去锦绣隔壁那个公寓看看,那究竟是谁的,务必弄清楚背后真正的主人。”
“大哥,老爷子好像也在找,今天我看他手底下的人在那公寓进出好几趟,还抬了个人出来。我们贸然进去,老爷子知道不好吧。”
“既然老爷子插手,我们就先等等,大少爷在家吗?”
“不在,跟着老爷子去医院了,”
“给少爷打个电话,问他在哪儿,他把车开走了,你去给他开车,别让他一个人,最近有些不安。”
“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