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我觉得西边的房间里不大对劲,好像里面时不时有呜呜的声响,不知你注意了没有。”这是翟春柳当晚同丁石山走在回家的路上跟丈夫提出的一个质疑,“我估计孙香枫就睡在这个房间里。”
“是啊,很有可能孙香枫被他丈夫限制自由了。韩椿芽是有名的醋罐子,本来连他婆娘跟男人说句话都不允许,你说,他的醋罐子被打破了,他还能不丧心病狂到极点?”丁石山分析着,“从今晚的情况来看,他这是横下了心要跟先华搞到底了。”
翟春柳焦急地说,“石山,我们真的是要想个办法了,私了是没有指望了。”
“私了当然是不可能的了。”丁石山接着翟春柳的话,“一开始我们就估计错了。满以为这家伙爱财,花几个钱摆平他就行了,哪知道,嗨!”丁石山现出焦躁的口气。
“这件事,可怎么收场呐!”翟春柳叹了口气。
“你也别太着急,我再想想办法就是了。”想了想,丁石山显得很兴奋地说,“春柳,这样,我先送你回家。把你送回了家里后,我就去靳庄找找吕春树,他这人处理事情经验足,我想听听他的看法;另外,我觉得应该还是要先跟他取得直接沟通的,这样,以后的事情也才好做。”
翟春柳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很同意丁石山的意见。
敲响了吕春树家的门。出来开门的正是吕春树。这是一位接近五十岁的瘦小个头的汉子。
吕春树见是丁石山深夜来访,感到很意外,“丁支书,刚刚翟队长才走了的,你怎么这么快也赶过来了?快坐快坐。”灯光下,吕春树挠了挠花白的头发,“这么晚了,丁支书登门,我猜一定是为了翟队长的那点事情了?”
“嗨,吕支书,看来这回要麻烦你多费心了。”丁石山接过吕春树递过来的烟和送来的茶后,接着朝吕春树说,“我去过韩椿芽家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那,看来解决问题的难度是很大的了。”
“翟队长跟我说过了,他跟韩椿芽的婆娘早就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好上了。哈哈,旧情复发,两人都是自觉自愿的啊,我看这件事难办就难办在被椿芽揪住不放了。”停了停,吕春树继续说,“我刚才也考虑过的,我们得想个法子让孙香枫这娘们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吕支书,我俩想到一起了,我就是为了这事才连夜赶过来跟你商量的。可是,根据今晚我在韩椿芽家看到的情况分析,我估计韩椿芽已经把孙香枫给软禁起来了。我就想,韩椿芽为什么要拒绝我们见孙香枫的要求呢,他不让最关键的当事人出来说话,是不是决意要把她的嘴封住,好让他想怎么搞就怎么搞。这不是胡闹么?没有他婆娘出来说话,谁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啊。”丁石山盯着吕春树,极力地想从吕春树的脸上搜索出他对问题的态度,“依我看,要接触孙香枫还真是难度很大的那。”
丁石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顺手给吕春树递过去一支。吕春树接过了丁石山的烟点着了,随意地吸了一口喷出去,忽然喜形于色,朝丁石山现出了一丝坏笑,“丁支书,我看,我俩这回要做一次小人了……”话说了一半吕春树就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丁石山被吕春树弄得一下子明白不过来,他只得迎合着吕春树也咧嘴笑着,“吕支书,你的意思……”
“不是说接触椿芽的婆娘有难度么,这不难办到的。我们就给他来个调虎离山计,哈哈哈!”吕春树笑着说,“就是不知丁支书的工作做到什么程度了,都已经给哪些人做过了工作,打过招呼了。”
“工作队的许余粮和张胜立两个我已经都打过招呼,请他们多担待些;还有就是韩主任,他是先华的表哥,不用多说。”丁石山说。
“那好,我明天就跟憨子交代,这件事他去办最合适了,呵呵,剩下的就是我们两个去韩椿芽家找他婆娘了。”吕春树继续说,“我们俩去找他婆娘去弄个笔录,这样就不怕他韩椿芽跳破天了啊么。”
吕春树接着把他的部署都跟丁石山详细地说了,丁石山简直对吕春树佩服的五体投地。
于是,一切都按照吕春树的安排顺利地进行。在韩憨子和许余粮陪着韩椿芽去南凹的当口,吕春树和丁石山以大队名义,找来几个民兵弄开了韩椿芽家的门,从西间关锁着的房间里给孙香枫松了绑。很快地,一份由孙香枫签名的“翟先华没有强.奸我”的书面材料交到了吕春树的手里。
韩家庄给翟先华的人生注上了重重的一笔:诸多的遗憾和失落,无尽的伤痛和愧疚。匆匆而来,匆匆地去,似一个败下阵来的士兵,伤痕累累。
无论如何,翟先华都不可能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的阻止一个记忆的闪现——那片绿森森的丛林,那口丛林遮掩下的碧绿的荷塘,如今,它还在他的心中吗?
众所周知的原因,翟先华走得终于还算幸运:梁堡公社周书记的一个谈话,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把他在韩家庄工作队的生活结束了。
老柿子树仿佛在朝翟先华挥手——年轻人!珍重前途,一路走好吧!
风中,仿佛孙香枫和韩椿芽也站在村口远远地望着他:翟先华,曾经的那些,你怨不得任何人,希望你一路走好,把持住自己……
沉默的半山和喧闹的半山学校交织在一起,他的心情仍然无法安宁。
冯定颀语重心长的话语,推心置腹的热忱,抚慰着他的伤口,让他的心灵又一次栖息在了这片熟悉的土地上。
“翟老师,你还是任教语文课程,还是那张办公桌,殷倩、杨昭忠和葛卫松老师,他们一定会欢迎你的。”
面对冯定颀期待的目光,翟先华像一个迷失了的孩子重新回到了家。这个时刻,他所能回馈这位慈祥长者的,只有满面的热泪。
“呵呵呵!翟老师!你这样睡,要着凉的……”殷倩站在了他和她的办公桌一头,对他微笑着。
翟先华一骨碌坐起来,“哦,殷老师,你这么早?我重新回到学校,业务生疏不少了。昨晚上,我在在办公室待到夜深,就干脆睡在这儿了。”
翟先华的眼睛很快地扫过了殷倩,她依然是这样的美,美得让他的心一直都在狂跳不已。
翟先华重回半山学校的第二个春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下午两节课后,学生放学;冯老师宣布,这个礼拜例行的教师政治学习时间改为家访。教师们按照班级任课情况,协助班主任分组对学生进行家庭访问。翟先华和殷倩共同担任一个三年级班的课程,且殷倩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所以,翟先华当然地跟殷倩分在了一组。翟先华向殷倩建议,他俩先去殷倩所在的半山庄走访。殷倩同意了翟先华的意见。
翟先华和殷倩一前一后,走上了半山的斜坡。道旁青嫩的小草和一簇簇一丛丛知名的和不知名的野花一路点缀,黄色、粉红色、紫色……尽管春风拂面,阳光灿烂,然而他们一路上却是默默不语,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题。
殷倩率先打破了一路走来的寂寞和尴尬,“翟老师,我发现你的钻研精神很强呀,没课的时候手里总是捧着书……平时你都看些什么书呀,翟老师。”
翟先华发现,殷倩这时的心情很不错,说话的口气带了关切,软语绵绵,叫人无法拒绝她的询问。
“我那,也只是看看教学方面的业务书籍或者偶尔看一些感兴趣的书吧,比如小说之类,反正是有什么就看什么,不挑剔的……”翟先华的回答表现出拘谨。
“翟老师你很喜欢看小说吗?”殷倩对翟先华的回答抱着很浓的兴趣,“平时我也很喜欢看小说的呢,我一个人回到屋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闲下来就只有书陪着我。我也没有多少爱好,看书算是我最大的爱好罢……翟老师,你的爱好一定很广泛啦。”
“呵呵,我呀,我挺随便的啦。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爱好。以前在生产队吧,每天干过了活回家闲下来后,就只是跟几个要好哥们相互串串门吹吹山海经,或者晚上就一个人躲在清冷的小屋里看看书。杂七杂八什么样的书都翻翻看看……呵呵,可惜有时候找不到什么书看就是了;很多的时候吧,我更喜欢去知青屋串门,大伙在一起吹吹牛聊聊天蛮有意思的……”说到这里,翟先华不觉产生一个冲动的想法来,“殷老师,你们半山庄也肯定有知青屋吧,到了半山庄我能参观一下你们的知青屋吗?”
“呵呵,当然可以的,欢迎你呀!”稍微停了一会,殷倩又说,“翟老师,真羡慕你呀!你的生活这样的丰富,爱好也很广泛……”
“嗨,山沟沟里的,也谈不上什么爱好,就我的经历而言,小时候哪也不过是打架、上树、吹牛皮罢,不像你们城里人,看书有书店,玩耍去公园,还可以看电影、听音乐、唱歌跳舞什么的。所以,殷老师,不怕你笑话我,你们知青下放下来后,我之所以更喜欢去知青屋串门,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从他们身上去感受城里人的生活,感受城市的气息和城市人的生活方式。我还学着跟他们交流思想,谈一些对问题的看法。可以说,现在我已经跟他们成了好兄弟好哥们了。往往每当我跟这些哥们谈起城市生活的话题时,我都总会产生对城市生活的向往。真的,因为我们都是从小为见过世面的山里娃。”想了想,他笑道,“真的,知青,哦,当然也包括你殷老师,你们确实给我们山沟沟送来了城市生活的新气息那……”
“呵呵,翟老师你很会说话呀,一番话把我们知青都夸得伟大了呀!”突然,翟先华发现殷倩的情绪急转直下,似乎刚才的话题一下勾起了她的某些不快,只听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唉!现实毕竟是现实呀,我们都太渺小了,无法改变它的那!”
不由地,殷倩加快脚步朝前紧走了几步,然后她又站在了原地向山下远眺着,嘴里像是念念有词,“呵呵,天地诚广阔,我却容身难……每个人的生活就都只有自己最清楚它的滋味了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