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天道比作大海,把人比作小船,那么修炼肉体便相当于加固船身,急功近利的修行便等若以纸底船航行大海,虽然一开始可以飘的很快,但终究禁不起风浪,沉没只是迟早的问题。
如果把指导法则比作风,那么风向哪里吹,小船就会向哪里行驶。风越大,小船行驶的就越快。风向错了,小船就永远都到达不了彼岸了。
但是徐渐也听人说过,大海自己也是会流动的,影响小船的可不止是风,还有洋流,这就相当于天道的变迁吧。
那么刚才李顺吉所说的大道真谛,似乎可以用这个例子来理解——大海相当于天道,洋流的变化就相当于天道的变迁,指导法则就相当于风,修仙者就相当于小船。
如果想要成功到达彼岸,功德圆满,那么就要了解大海的流动变化(天道变迁),风向要正确(指导法则不能错),同时还要时时加固船身(修炼肉体)抵抗风浪不要倾覆。
这样的比喻、这样的理解,徐渐觉得非常完美,但想要做到这些,何其难也。
李顺吉刚才说了那么多,所描述的修炼方式说到底,还是在玩命儿地加固船身,然后借助风力,不管洋流是逆还是顺,只管大风向前吹,小船一往无前地行进,这大概就是大家所说的“修仙乃是逆天所为”的来源吧。
这就要求风向(指导法则)绝对不能错,只要风向(指导法则)偏差不大,那么剩下的就是看你能坚持多久的问题了,只要你的船身加固的足够牢固,能顶得住惊涛骇浪,总归是能到达彼岸的……这便是为什么,现在各门派都把执念放在对于修仙者要求的首位了。现在通行的修仙模式,和对修仙者的种种要求,都是很明确地一一对应的。
但徐渐觉得,既然每次天道变迁的时候,都会引起整个修仙界的大洗牌,这说明,目前修仙界的这种修炼模式,是错误的。
如果能把握洋流的流动变化,又有正确的风向和足够大的风力,顺风顺水的,岂不是轻松就可以到达彼岸了吗?对船身的要求,应该没那么高了吧?
但天道变迁和指导法则的归纳总结,又岂是那么容易,千百年来的修仙者无穷无尽,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做到而已,但这就造就了三个门派能够长盛不衰,数百年如一日地占据一块地区。
所以说,还是“修仙乃是逆天所为”比较靠谱啊,起码一直在前进啊。
琢磨了半天,徐渐忽然发现,自己想出的这个看似完美的比喻,根本就是扯淡……起码现在是扯淡,因为他根本做不到,他只是个连筑基都尚未开始的小小修仙者而已,自己门派的呼吸吐纳之术都尚未琢磨明白呢,就开始去想天道变迁了,有意义吗?
一念及此,徐渐顿时失落无比,也看清楚了自己的位置,修仙九大阶段,他连最基础的筑基期都尚未开始呢。天道变迁?还是等到时候再去想吧。
等等……当徐渐的眼神再次落到蒲团上面,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如果身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当中呢?
天地辽阔,也许别处的大环境很难搞清楚,但总会有一些相对封闭的小地方,天地灵气的变迁不会那么快,而且因为地方小,所以会比较容易琢磨。就好像有黄老夫子曾经吟过的那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筑基谷的情况可不就是这样?这里的灵气流动规律是固定的,所以有固定的九个蒲团,那里是整个山谷灵气最充足的地方……筑基谷便等若是仙河剑派、乃至整个修仙界的小小翻版啊。
李顺吉是大度的,他没有因为徐渐的“不听话”而生气,反而会心一笑。
李顺吉觉得,徐渐至少在努力琢磨他刚才所讲的道理,这些对于一个刚刚接触天道的少年来说,恐怕不是很容易理解,但这种喜欢思考的习惯是可贵的……你可以不聪明,但你不可以不喜欢思考,所以李顺吉就没有打断徐渐。
师道威严什么的,在李顺吉看来有点儿扯淡,想要在这条逆天之路上走的远一些,除了仙缘、灵根和执念以外,性格是否豪放不羁是无关紧要的,要紧的是人要有悟性,要善于思考和总结。
想着想着,李顺吉也走了神儿……自己当初是花了多久才明白师傅所说的道理的?还有,四个月便离开筑基谷的邓屠龙,这厮的悟性出奇的高,自己一说,他便明白了天道变迁的道理,然后心无旁骛日以继夜地修炼,终于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便离开筑基谷,进行下一阶段辟谷的修炼去了。
可惜邓屠龙只有一个,徐渐这孩子看起来不错,但恐怕,还是比不上邓屠龙……李顺吉在心中大发感慨,扭头便见众弟子们聚拢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只见这一个个小家伙儿们的兴奋劲儿,李顺吉便知道,大家今天的晚课八成是要泡汤了。
“解散吧,大家早点休息,莫要晚了明天的早课。”李顺吉说道。
欢呼声中,弟子们纷纷散开,但大多数人都不是去休息的。大家都是少年人,最老的少数几人也不过才三十出头而已,正是精力过剩的时候,这么早如何睡得着?当然是要聚在一起找些娱乐了,或者去约会相熟的女弟子,或者玩玩蹴鞠之类的游戏。
也有少部分刻苦勤奋的弟子迟迟不愿意离开草地,这里是筑基谷灵气最密集的地方,他们要留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李顺吉满意地看着这些弟子,又一次将他们的名字暗暗记下,默默地和前些时日的名单相对比。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其中大部分竟然都是那些注定不可能离开筑基谷的弟子。
见到徐渐还在蒲团上皱着眉头发呆,李顺吉就吩咐道:“徐渐,你才刚接触到呼吸吐纳之术,第一次修炼,莫要着急草率,今晚好好背熟指导法则和注意事项,明日上午我再考察你是否配得上这块蒲团。”
见徐渐依旧不理不睬地苦苦思索,对他说话根本没有一点儿反应,李顺吉却欣慰地笑了……当年,四个月不到便出了筑基谷、号称仙河剑派有史以来第一天才的邓屠龙,第一次听他讲课以后,也是这般沉思不语。
李顺吉收拾心情,叮嘱留在草地上的弟子们各自修炼,如果结束的话便自行离开,不许互相打扰,不许喧哗。那些弟子们自然恭敬地遵命,徐渐还是保持先前的姿势,紧皱双眉继续发呆,毫无反应。
李顺吉又是一笑,心情不错地踱步离开。
黄晓茹也在留下的少部分弟子当中,但是她现在可没有一点儿半点儿的心情去修炼呼吸吐纳之术,她留下来只是为了盯着徐渐。
连黄晓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留下来盯着徐渐。
也许只是看到李顺吉这么重视徐渐,有些嫉妒。也许是想等徐渐醒过来的时候,和他好好谈谈,只要徐渐愿意闭嘴,黄晓茹是不介意付出一些代价的。是的,来了几个月,听说了仙界的一些事情以后,黄晓茹愈发坚定了要不惜一切代价,留在仙河剑派的想法。
一开始黄晓茹还很有耐心地等待,但渐渐地,月上中天了,草地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了黄晓茹和徐渐两人,可徐渐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黄晓茹就是在忍不住了。
故意踩着沉重的脚步,黄晓茹来到徐渐的身边坐下,人还没说话,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劈里啪啦地掉落下来:“徐渐,我承认,那件事儿是我对不起你,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完……这个世道里,我一个弱女子只有任凭人摆布的命运,没出嫁之前要听爹爹的话,出嫁以后要听夫君的话,而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心愿就是修仙。所以,当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所以徐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好吗?”
徐渐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黄晓茹心里有些不满,心想哪有人想事情想的这么入神的?我都在你身边说了半天话了,你好歹也给点儿反应吧?
不过现在是黄晓茹有求于徐渐,是以黄晓茹也没法计较。既然眼泪打动不了这个男人,那么,便换一种吧。
“徐渐,你不远千里来到仙河剑派拜山门,我很佩服你,你是凭着自己的实力来到筑基谷的,我则是投机取巧……徐渐,求求你,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我是说真的,只要你的一个保证,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黄晓茹咬着嘴唇,轻轻地说道,俏脸上却已经火烧火烧的。
徐渐还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黄晓茹顿时出离愤怒了……不过凉州城里一泼皮而已,现在老娘连这么不要面皮的腌臜话都说出来了,你竟还不依不饶的?莫要以为老娘现在有求于你,你便可耀武扬威,老娘也不是怕了你,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哼,既然你这泼皮铁了心的想要胡来,那么,老娘便奉陪到底了。
猛地一甩袖子,黄晓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