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岸上诸事以后,宴姝最后去看了秦谟慎一次,确认了寝殿的屏障没有问题之后,她这才下海去。
若说上一次下海来看到的场景是令她惊讶万分,那这一次的感觉,便是让她窒息。
这哪里还是海洋,分明是死寂一片的枯泽。
海水依旧在,可是聚居地附近却已经少见活物。
真正到了聚居地之后,场景更加触目惊心。
蕙颜就坐在正中,那尾无瑕蓝尾一点一点的染上墨色。
她面上带笑,却笑得让人不寒而栗。
“你来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她说话时神色似乎无异,但眉目间流转的疯狂叫人不得不瞩目。
宴姝沉了沉心神。
在蕙颜左右,是一个个无助颤栗的族人,他们依偎在一起,惊恐的看着二人。
“怎么,担心他们?”蕙颜肆无忌惮地笑出声,她猛地凑近宴姝,“别担心,我功法已成,不需要用他们去换人类了。”
“只不过,你这么不满意我,该怎么办呢?”
她桀桀怪笑,伸手准备捏住宴姝下巴。
后者眸光凛冽,向后一步退开,“你不配做这个族长!”
“我不配?哈哈哈哈哈!我不配?我为了人鱼一族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凭什么要我让位!我正值壮年,没有子嗣,没有爱人,我除了这个族长之位还有什么?!”
蕙颜癫狂起来,猛地转头看向身后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众人,神色扭曲道,“他们非要我遵循祖制,要我禅位,凭什么?我才是族长!我才是规则!”
“我为了他们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我为了他们日日夜夜殚精竭虑,可到头来,他们连我最后的东西也要拿走,你告诉我,我凭什么!”
她嘶吼着发问,随后又冷静两分,坐回原位,昂首高傲道,“我是人鱼族的王!马上也是人类的王,陆上海底,只能是我一人的天下!”
“我也知道你是谁了,你不是沈绾,沈绾哪会重情义,也没有脑子,你是姝姝,是我的姝姝!”
她说着又笑起来,神色变化多样,看起来整个人已经形同疯魔。
她伸着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宴姝的脸,“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等到我掌握了这天下,你依旧是少族长好不好?”
“慧姨……”宴姝眼神有一瞬间惘然,她怔怔唤道,“我好想您……”
她说着,慢慢靠近蕙颜,似乎真的准备亲近。
她越靠近,蕙颜笑意便越深。
直到她已经停在蕙颜面前。
后者语气哄诱,神色期待,轻声细语道,“对,就是这样,过来,让慧姨看看你,你是我的孩子,你是少族长。”
她说着一手伸着意图抚上宴姝面庞,另一只手却抻出利爪,快速向宴姝心脏出伸去。
后者眼中冷光闪过,伸手将她手腕握住,向后翻去躲开。
“哟,看看,多敏锐啊,果真是我亲手教养出来的孩子,真是完美。”她说着,病态地上下打量起来,眼中满意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你太完美了,你来做我的养料,我的功法一定会更进一步的。”
“我养了你那么久,你就当是报答我?报答慧姨好不好?”
她说着伸手抓去。
宴姝眉头紧蹙,身形微动,稳稳避开蕙颜的攻击。
她的躲闪让蕙颜很是不满,后者戾气渐重,面上的假笑彻底撕开,“你还敢躲?我揠苗助长,不顾一切的吸收人类精血,这才缩短了时间,提前学成神功。”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防备着你,你看,我多重视你啊,你以为你跑的了吗?”
“你跑不掉了!”
“快来,慧姨不会害你,你不会痛的!”
她态度一会和善一会凶狠。
看起来是彻底疯了一般。
宴姝心底发凉,捏紧袖刀,正准备冲上前去决一死战。
可蕙颜却似乎先一步洞穿她的想法。
她咯咯一笑,睁大了双眼,“你想杀我?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杀了我,然后救你的情郎?”
“来呀,杀了我,杀了我救你的情郎。”
她说着慢慢后退,拂袖间露出先前被遮盖了一部分的景象。
“这些孩子,本来都是可以活的,但是要看你怎么选择了,你的情郎是一条命,这里,却是好多条性命,你要杀我,我就杀了他们,好不好?”
她说着,顺手便用术法抓来一个,手指死死掐住那尾小人鱼的咽喉,“你做我的养料,或者他们做我的养料!”
“我提前修成神功是有代价的,我现在浑身都疼,我要你的供奉!你不肯,这些小家伙也是勉强可以的。”
“姝姝,你是我的孩儿,我不逼你,我杀她们!”
蕙颜说着,嘴脸诡谲弯起,要看另一只手就要拍到小人鱼的天灵盖,宴姝终于动了。
她将袖刀挥出,隔断在蕙颜手掌与人鱼头顶,随后翻腕一挑,逼着蕙颜挪开手掌。
“真是情深义重又讲究同族情谊,我真是没有白教你。”蕙颜呵呵笑着,反手又往宴姝打去。
这一掌裹藏术法,含着浓重杀意,直直逼近。
她眸光微黯,自嘲般冷喝一声,随后反身避开,同时伸手夺过小人鱼,往族人中一扔。
“还有闲工夫管别人?”
蕙颜一边说着,一边反手成爪抓过来,眼见就要将她身子抓住。
电光火石间,蕙颜却僵住了身子,她神色诡异,不断闪着几个表情。
最后痛苦的往后退开几步,“宴姝,快走,快走!”
她说完又变了个面孔,猖獗笑着威胁,“走?你和你的伴生灵石我都要!这可是大补呢!”
“快走!别管我,快走!”
蕙颜宛如一人分饰两角,唱戏般说着截然不同的话语。
“这邪功本就扰人心智,加上蕙颜不顾一切加快进度,自然更容易被腐蚀心智。”灵石解释道,“如今只怕是分裂了两个意识,她,终究还有心念着你。”
蕙颜执念族长权势。
可是何曾几时,她对宴姝也是真心诚意的!
宴姝视她如生母,蕙颜何尝又不是将她当做骨肉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