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族民?
呵。
宴姝神色冷下,再次缄默,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抱歉,是我哪壶不开提哪壶。”秦谟慎自然也是想到了她如今的处境。
蕙颜能这样对她,想来那些人鱼其实也是无声的帮凶。
宴姝没有应声,只是偏过头,闭目养神。
到了国寺时,已经接近正午,与祭礼时间差的不远了。
国寺的祭礼并不繁杂,至少比起登基那日的环节简单不少。
只是等献礼敬香以后,天边再起异象。
片片云彩如鱼鳞状排列,颜色绚丽,一路向着皇城方向蔓延,红色渐淡的同时逐渐染上碧蓝色。
到了可以瞧见的最远距离,那鳞片已经变幻为清透的天蓝。
“这是何意?”秦谟慎蹙眉看向一边的住持。
后者先是一怔,随即笑起来,冲秦谟慎念了句阿弥陀佛以后,这才继续说,“陛下,大喜啊!”
“这是吉兆!”
宴姝看着,却没说话,侧耳听两人对话。
“我朝朝都临海,这云呈鳞片状,是为鱼,临海有鱼,不就是象征我朝自此富足,百姓不愁吃穿,安逸无忧?”住持面上当真有几分高兴。
他们这样的出家人,早已是绝了世俗之心,但是悲悯世人的心思却是更重。
“陛下,将是我朝希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住持深深鞠躬,那串檀木手钏却突然断了线。
他下意识起身要抓,却只抓住那根断线。
见此变故,下首大臣不由得变了脸色。
“这……”
“陛下毕竟是篡位,这名不正言不顺,恐怕是……”
下头人的低声议论落入宴姝耳中。
她抬眸看一眼秦谟慎。
后者讳莫如深,不知在想什么。
她抿唇,手腕翻转,默念一句什么话。
随后,那几颗四散的檀木珠便如受了牵引一般,汇聚像拜访祭品的高坛,呈圆形围绕。
“这……又是何意啊?”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
大太监见状,眼神一转,出列跪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何喜之有?公公可别乱说话才是,这可是祭礼,容不得公公谄媚惑主。”
说话的人乃是御史沈公,原是大皇子一派之人,如今秦谟慎突然篡位,他不爽许久,眼下正是口诛笔伐之际,他怎会放过?
“如何不是喜事?”
宴姝声音轻缓柔和,不带丝毫威压,可却叫人难以生出叛逆之心。
她眼神扫去,唇畔轻勾。
沈公眼眸一眯,又摆出那副一心为君为民的模样,“娘娘与陛下同心本是好事,但是硬要将这祸兆成为喜事,是不是有些不将社稷放在眼中?”
“沈公说这话,可有些叫本宫害怕了,本宫不过一个妇道人家,怎敢妄议朝政?这顶高帽,本宫戴不起。”
她说着,莲步微挪,拂袖指向那檀木珠,“诸位且看,这檀木手钏虽是断线,却又在这地上排成如此模样,就像是众星拱月。”
“又或者说,八方朝圣。”
“这意思,难道不是表明陛下乃一代明君,将引领我朝走向巅峰?”
“还是说沈公有别的见解?”、
宴姝说着看向众大臣。
宋翰眉头微皱,却还是挺身而出,“臣以为,娘娘所言极是,陛下昔日卧龙之时政绩如何,我们有目共睹,如今陛下荣登大宝,这是众望所归!”
“宋翰!”
沈公叫嚷起来,他面色涨红,很是不爽。
但是这父女两人一唱一和已经将这事抬高,此时他如果还有什么不利的见解,说不定就会被打成对国对民心怀不轨。
他气得不轻,冷哼几声,转头不肯再看几人。
“沈公,可是还有什么话说?君臣一心,若是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在这里解决了才好,可别把矛盾留回朝堂。”宴姝这话说着姿态很低,可实际上却是要把沈公嘴彻底堵上。
这是要他不得多说。
沈公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只等笑着应下,“这陛下能够福泽我朝百姓,乃是我朝大幸,臣身为御史大夫,方才也不过是尽臣职责所在,娘娘莫要怪罪。”
“本宫没有怪罪之意。”宴姝说完退到一边,不再开口。
秦谟慎心头宽慰,伸手将她拉住,“多谢皇后。”
“臣妾这也是职责所在。”她笑意吟吟。
国寺斋饭果真清淡,只是炒竹笋却格外有滋味,宴姝连着吃了许多。
“若是喜欢……”
“我还是比较喜欢吃鱼。”她打断他话茬,老实道。
秦谟慎一时哑然,甚至不想理她。
“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她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抬首问道。
“三天。”
“这么久?”
不过也好,这三天她可以好好和秦谟慎相处,这国寺风景极佳,想来日后也能给秦谟慎留下一些回忆。
下了决心后,她扬脸笑问,“我记得住持说过这有一处瀑布极为好看,你一会带我去看看可好?”
“好啊,这国寺风景秀丽,我带你好好转转。”秦谟慎说着,又忍不住想起一事,“在此之前,你要跟我去看看慧明大师,住持已经将他的牌位摆上了。”
“这么快?”
这也不过过了几日,牌位就已经做好了?
“国寺住持也是有真本事的,知晓慧明就是这几天的事,早做好了打算。”他解释道。
可这话落在宴姝耳中就有些不明白了。
她疑惑道,“为何不阻止?明知他会死,却不做任何动作?”
“出世之人,超脱生死,顺应天命与他们而言更为重要。”秦谟慎淡笑着,眉宇间隐隐有些担忧,“你不需要懂,但宴姝,你不是他们,你的命在我眼中很重要,我不允许……”
“不说这个了。”她直接打断,随口调转话题,“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吗?我看他们哀悼都会带酒什么的,慧明大师应该不喝酒吧?”
秦谟慎知道她只是想转移话题,虽然无奈,却也由着她去了,“这个你不需要担心。”
他现在只是觉得说留三日太短了,如果可以,避世而居一辈子是最好的。
只是不可能。
他不行,宴姝亦不可能为了他抛下所有。
三日后就要面临回朝,到时候,蕙颜的事情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他确实没有把握面对蕙颜,但是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
总归不能将他困死。
最重要的是,这一辈子他决不可能看着宴姝再次走上上一世的结局。
“欸,这个果子好甜,你尝尝。”宴姝捏着果篮里的一颗青色果子,伸手塞进秦谟慎口中,坏笑道,“是不是特别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