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仪式准备得很快,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登基之日。
“娘娘,您穿这衣服可真好看。”梨枝由衷夸赞。
她本来就生得美丽,一袭凤袍华贵雍容,更显得她美艳大气。
宴姝却只是看着镜子,有些不满。
她再度坐回去,“替本宫将这些妆卸掉,我自己重新化。”
她不想顶着宋虞的脸成亲,至少要与她原本的脸有几分相似才行。
“娘娘,这……吉时在即,来不及了。”梨枝有些为难。
宴姝却丝毫不肯退让,命令道,“本宫说,本宫不要这样的妆容。”
“……是。”
梨枝不敢再劝,只能替她卸妆。
随后,宴姝拿着那些东西涂抹半刻,这才满意。
宋虞这副身子她用得久了,不知不觉间其实已经有几分像她,稍微化化妆,看起来就更像了。
宴姝站起身,笑吟吟道,“走吧,这下就好看多了。”
梨枝看她一眼,犹豫片刻,随后垂下头领路。
娘娘现在确实好看不少,可却不太像娘娘了,她怎么会想到这样画?
封后大典与登基典礼是同日举行的。
这一举动,几乎是昭告天下,她宴姝就是秦谟慎的心头肉。
如此高调的偏爱,本来朝中反对者众多,皆是认为此举太过高调,还是应该将封后大典与登基典礼分开。
只是秦谟慎铁了心,他做事一向是雷厉风行,铁血手腕,那些人看在眼中,见他态度强硬,便也不敢再劝。
毕竟新皇登基正需要拿一两个出头鸟来立威,这种节骨眼上,谁都不想惹祸上身。
长长的红毯自昭享门拉出,一路延申至圜丘坛。
鲜红艳丽的红毯叫这死气沉沉的皇宫活了过来。
宴姝仪态端俨,一步一步稳稳踏在红毯之上,而秦谟慎身着明黄龙袍,站在祭坛之上,遥遥看向她。
她笑意微深,迎着两边大臣的注视,步步走向秦谟慎。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叫她说不出由来的心潮澎湃。
祭坛有数十阶楼梯,宫女小心翼翼提着她的裙摆,正准备随着她一道上前,可宴姝却突然扬手,“剩下的,本宫自己走。”
“这……”
宫女们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听,可见梨枝也点了头,她们才慢慢松手,将裙摆放到地上。
宴姝面上扬起笑容,自己将裙摆提了提,拾级而上。
秦谟慎站在高处,今日天气极好,阳光温和不算刺眼,洒在明黄龙袍上,如镀金一般。
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也显得没有那般凌厉,像是被阳光驯服一般,看着温驯许多。
而这龙袍主人,此刻正温和注视着她,唇边嗪笑,眼中柔波翻涌。
“来吧。”他朝她伸手,语气温润缱绻,“朕的皇后。”
宴姝笑,伸手搭上,仰起头,带着几分高傲,“本宫只开恩容你迎娶本宫,可不答应你扩充后宫?”
“权听皇后所言。”
哪怕是知晓这事阻力极大,但是认定了宴姝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
“当真?”她小声道,面上依旧端庄,像真是个合格皇后一般,“你要是骗我,我会杀了你的。”
“其实能死在你手上,也没什么不好。”他笑。
随后,秦谟慎拉起她的手,缓慢而虔诚地一同走向祭坛正中。
这次主持典礼的,是慧明大师本人。
“来了。”慧明依旧是慈眉善目,他双目温和,透出看破红尘的通透,“站到这来。”
他指引着,二人依言而动。
等慧明大师念完所有祝祷之后,便是祭拜天地。
眼下是第一回,等登基大典走完仪式之后,还需要到国寺再度祭拜。
祭天地的祭品早已备好,慧明诵祝完毕,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方匕首。
寒光闪现的瞬间,祭坛之上的禁军当即凛然,提上长剑便要上前。
“护驾!”
太监大惊失色,下意识尖声呼道。
可秦谟慎面上并无惧意,只是眼瞳大睁,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被慧明扎进他自己心脏。
“慧明大师!”他疾步上前。
可慧明却伸手示意他止步。
“陛下,慧明早先曾以性命为您作保,如今也该兑现承诺,拖到今日来,也是慧明私心,想再看陛下一眼,如今已然足够,慧明这一生也算积了不少功德,以慧明之身祭天,定能保陛下一世顺遂,福禄双全。”
慧明面色没有多少痛意,眼中依旧是那慈悲无量的神色,他勾起一个笑,仔细打量秦谟慎一眼,如看待自己亲生儿子一般不舍。
最后,他挪目看向宴姝,“皇后娘娘是个有福之人,只是前半生多坎坷,只要熬过去,日后必是平坦大路,慧明祝娘娘能与陛下永结同心,共赴太平盛世!”
他说完,像是心愿了了一般,径直倒下,再无生机。
圜丘坛下的众位大臣,不明所以的四下环视,最后才齐齐跪地叩首,“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贺声此起彼伏,如波浪般在坛下不断响彻。
秦谟慎面上无悲无喜,只是怔怔地看着慧明倒下的地方,伸出去要扶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
“陛下。”太监见状,只得硬着头皮提醒,“慧明大师以身祭天,功德无量,陛下应当为之贺喜。”
闻言,秦谟慎回过神来,他面色看上去似乎毫无波动,道,“慧明大师心系苍生,以身祭天,实乃大义大勇之士,传朕口谕,追封其为慧明圣僧,以国士之礼入殓!”
这事情的发展实在是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宴姝看了一眼那具还没凉透的尸身,心里难得涌上两分后悔。
她只是想要证明秦谟慎的真心,却没想过会因此害了对他极为重要的慧明大师。
只是慧明此举让她也有些不解,他原是为保全秦谟慎而以命担保,可如今先皇已死,秦谟慎顺利登基,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啊!
“这世上,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比比皆是,慧明大师重诺,再加上,生与死在他眼中原也不算什么。”
秦谟慎似乎感觉到她的疑惑,竟还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像是开解一般,“慧明大师既然祝福你我二人白首不离,便是真的认可你了,不必太过自责。”
“分明该是我安慰你。”她低声道,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若是死的是别人,即便死伤无数,她或许也会不为所动,可她没想到,慧明会为此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