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接近聚集地时,由于担心被蕙颜发现踪迹,她并没有靠得很近。
这一次特意改换尾巴颜色之后,她才放心靠近。
原本记忆中祥和安宁的族群似乎有了些变化,她一路靠近,沿路所见族人大多神色苦闷。
她心底有事,倒也没多关注,反而熟门熟路摸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这边有独特的术法屏障,是完全隔绝了海水的一方小石楼,里头古籍也都是下了咒法,不会为水所湿。
宋虞以往常常来着,因此极为熟悉道路。
只是越往下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路似乎不一样了。
而且走到深处,原本藏着秘书的地方已经空了一个角落,杂乱的放了些灰褐色麻布衣裳。
人鱼只会织就鲛纱,类似棉麻衣物,只有人类特有,而此刻,地上堆放着的,赫然便是那些棉麻衣袍。
人类重礼制。
一类人有一类人该穿的衣服颜色,看这衣服质地颜色做工,想必只是穷苦百姓。
可他们的衣服怎么会跑到这海底来?
宋虞心觉不对劲,正准备往里走,却突然听到些动响。
她身形一动,极快的隐匿到一旁。
没多久,里头便走出个曼妙女子。
是蕙颜。
宋虞躲在暗处,施法匿去气息。
蕙颜虽然精通术法,也比她功力深厚许多,但是宋虞自出生便拥有伴生灵石。
如她这般,便是被海神选中的幸运儿,别的不说,在海里,她比所有人都更适应。
若是起了正面冲突,她未必能斗得过蕙颜,但是隐匿气息,蕙颜未必就能识破。
果不其然,她半点没有停留地往外去。
人鱼寿命极长,衰老也很缓慢。
如今的蕙颜正值壮年时候,一张美艳成熟的脸庞饱满精神。
而且似乎今日一见,她的状态竟会比以前更好上几分。
“只是为何会有一股血腥味?”宋虞不解道。
她在暗处躲了许久,直到确认蕙颜不会再回来,她才敢现身。
如今藏书阁用术法维持的光亮已经熄灭,她不敢在蕙颜眼皮子地下施法照明,只得借助月光折射而下那一丝丝光彩,在黑暗中缓慢摩挲。
直到拿到那本记载着最全面术法的古籍册。
惟今之计,只有利用术法,探查她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以及,她隐隐有感觉,这件事情或许和她第一次准备下海时感受到的那股异样术法波动有关。
只是,等她拿了东西准备离开之时,这才发现,藏书阁居然被关上了。
“慧姨发现我了?”宋虞惊惧一瞬,随即冷静下来躲到一边,紧张地看着那道门。
灵石仔细感受了下,有些疑惑迷茫道,“没有,门外没有人。”
那为何关藏书阁?
以往藏书阁是没有这道大门的。
她忽然想到地上堆积的那些衣料。
脑中冒出些不可思议的想法。
之前那渔民说,捕捞人鱼的很多渔民都被咬下海里了,这些衣服,难道就是他们的。
所以这门实际上是用来防止里头人出去,也防止外面人进来的?
她刚一想到,便立刻往里头奔去。
越靠近藏书阁深处,那种诡异地血腥味便更重。
那味道和蕙颜方才身上的味道很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这味道更浓烈难闻,空气中似乎都染上浓浓的仇怨。
蕙颜究竟都在做什么?
怎么这样?
她一步步靠近,最后止步于屏障前。
在她面前,是一个巨大牢笼,里面被分成两边,一面是被禁锢起来的人类,这些人似乎是见到什么恐怖场面,各个神色惊惶,又看起来神志不清。
这些人极为瘦弱,并非是吃不好穿不暖的缘故,反倒像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
而另一半牢笼,半空浮着一个玄黑色珠子,在那珠子下方,放了个黄铜鼎炉,那鼎炉很大,又高又深,以至于正前方还搭了个四阶的步梯。
那鼎炉虽然大且深,但里头的东西似乎也不少,隐隐在外露着有什么森白色东西,像是被堆叠起来的。
“主人,那好像是骨头。”
灵石有些迟疑,不敢确定。
闻言,宋虞神色彻底沉下。
她也看出来了,而且这不是别的,正是人类骨头。
那些人如此畏惧,只怕也是因为这些白骨。
慧姨,何时开始杀人的?
她虽仇视人族,但是却也不认同虐杀。
慧姨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不敢再想,只将那古籍收紧,随后往外走,试图找到一个缺口离开。
她的尾巴本就是用特殊手法暂时改换颜色,时间一久就要变回原本颜色了。
只是蕙颜格外注意这个地方,整个藏书阁的屏障严丝合缝,丝毫没有留下一点点破绽。
找到最后,宋虞只得作罢。
她虽然没找到出口,但是这里看痕迹,蕙颜应该是每日会来两次左右,她只需要趁白日里蕙颜来藏书阁,屏障打开之时悄悄溜走即可。
这倒不难,但是秦谟慎一夜找不见她,也不知道会不会着急。
如今月色不明朗,她也没心思看那古籍,便找了小时候最爱躲藏的地方钻进去。
以往蕙颜对她要求很严,为了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族长,她要学很多东西。
可那时的她毕竟也只是小人鱼,哪有不贪玩的?
好几次为了躲过训练,她都是跑到藏书阁来,躲在这个角落,或是睡上一场大觉,或是看看那些天马行空的记载。
之所以说是天马行空,因为当初的她真的只当那都是传说。
直到她自己也有了浅金色鱼尾。
“你说,慧姨究竟发生什么了?她从我母亲手中接过我,悉心将我照料那么多年,我敬她爱她,她是极优秀的族长,她不会害我的啊,就算……”
“就算是不说她对我是否有几分怜惜,单单冲我是人鱼,是她的子民,她就不会害我啊!”
她还记得,年幼时其实有过一次流浪人鱼企图造反的事。
那时候她一时不查,被那人鱼当成了筹码绑去。
是蕙颜不顾自己的危险,深入敌营,豁出一切将她救下的。
她将蕙颜当作母亲,蕙颜又何尝不将她视为子女?
“一个不掌实权的少族长之位尚能引得沈绾不顾一切,更何况是族长之位?”灵石不太能够对她这种心情感同身受,平静道,“人鱼族长不止是一族族长,人鱼可算是这海底的神,站在权力巅峰,谁甘愿退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