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既多受基督的苦楚,就靠基督多得安慰。”————《哥多林后书》
凯布尔街离巴萨罗缪医院相距很远,埃布尔和劳伦斯太太两点钟的时候出门乘坐地铁,一直到快三点钟的时候才到达医院门口。
从外观上看,巴塞罗缪医院是个方方正正的建筑,很有年代感的灰色墙体,现代化的不锈钢窗框,形成了一个现代与传统相融的风格。他坐落在两条安静的街道交汇处,街上种植了高大的梧桐树,周围都是居民区,环境舒适安静,很适合病人疗养。由于事先就已得知病人的房间,埃布尔跟着劳伦斯太太径直上了位于五楼的病房,在过道里正巧遇到了两个熟人。
胖胖的格雷森警官和那个瘦个子警官刚好正从一个病房里出来,瘦个子警官手里正拿着钢笔在记录本上记些什么,格雷森则是在和病房里的人说些话,“好的谢谢你克拉斯霍尔太太,请相信警方,案件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病房里的人好似又说了什么,随即便关上了门。两个警官这才转身看到埃布尔和劳伦斯太太,神情俱是一愣,随即迎了上来。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劳伦斯太太,以及斯普瑞特先生。”瘦个子很有礼貌的对两人打了招呼,“今天上午没有来得及向你们自我介绍,实在抱歉,我叫康奈·托马斯,是这个案件的负责人。今后如果警方对这个案件有什么疑问,还请两位多多配合。”
原来是负责人,难怪上午能压住咄咄逼人的格雷森。埃布尔如是想到,但他心里又有个疑问,既然托马斯比格雷森的权力要大,为什么他的警衔没有格雷森的高呢?
“很高兴见到你们,年轻的警官。”劳伦斯太太温和的笑着,她看了一眼两人身后的病房,好奇的问道,“你们刚刚是找杰克询问情况?案件有什么进展吗?”
自打上午离开劳伦斯家,托马斯和格雷森正打算前往案发现场探查一番,随即便接到了受害者从昏迷中苏醒,神智似乎有所恢复的消息。他们急忙赶回医院希望借此问些什么,没想到受害者看到这一胖一瘦两个警官后又疯了,不仅拔掉了针头,还跳到柜子上张开双臂把自己当做是一只鸟。看到这么个情况显然是无法继续问询下去了,两人只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托马斯耸耸肩,如实说道,“受害者依然是神志不清,刚才我们试图向他问下关于昨晚的事情,结果他突然发狂,把杯子什么的全部打碎了。医生只得给他注射了镇定剂,现在估计已经睡了吧。劳伦斯太太是来看望受害者的?哦对,我忘了你和受害者的祖母是很好的朋友。”
闷闷不言的格雷森警官开口了,他依旧是干巴巴的表情,圆圆的小眼睛看向埃布尔身后,“那个中国小子呢?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埃布尔心说郑蒙是不是欠你钱了干嘛这么针对他,还好郑蒙没有来,不然你俩又得掐一架,“他不认识这个受害者,所以就没跟我们一起过来。”
格雷森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托马斯及时制止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便分开退到走廊两边,让出了中间的过道。“你们俩进去吧,在期间如果克拉斯霍尔先生醒了,并且说了些什么的话,还请及时告诉我们,或者告诉门口值班的警察也行。”
劳伦斯太太点点头,便带着埃布尔走了过去。
在经过两个警官中间的时候,埃布尔分明听到了旁边的胖警官格雷森轻蔑又玩味的语气,“让你那个中国室友小心些。”
埃布尔骤然清醒,他立即回过头看向格雷森,却发现那两个警官早就并肩走到了走廊尽头。格雷森矮胖的身材让他的走路姿势有些滑稽可笑,他头也不回,朝埃布尔挥了挥手右手以示告别。为什么要郑蒙小心些,埃布尔捉摸不透,难道郑蒙就长得那么像杀人犯?
这时劳伦斯太太已经叩响了病房的门,很快,里面传来了椅子在地上移动的声音。门一下子从里面被打开,是一个面容苍老的妇人,她看见劳伦斯太太,缓缓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那两个警官又回来了呢,原来是老朋友你啊,快进来吧。”
这是一间单人的病房,布置简单,没有什么多余的杂物,朴素且干净。病床靠着墙,一扇玻璃窗开在墙上,窗户外面应该是一条小街,隐隐传来路过车子引擎的声响。些许的光线透过蓝色的窗帘照到床单上。埃布尔进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病床,以及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说实在的,埃布尔从没见过这个名叫杰克·克拉斯霍尔的年轻人,但他在看到这个人第一眼时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样子。脸色苍白,皮肤紧紧的贴在骨头上,两颊向下凹陷,头发也稀疏的没有几根。从昨晚到现在仅仅才一天时间这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就消瘦的不成样子,像是有什么寄生虫之类的东西在他体内吸食着这个年轻人的生命。
“我的上帝啊。”劳伦斯太太也被眼前的病人吓住了,她惊讶的捂住了嘴,像是害怕吵醒这个人似得,“杰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记得前些天看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克拉斯霍尔太太本来就红的眼眶此时又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哭哭啼啼的说道,“从今天早上他在垃圾桶旁边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警方通知我们的时候我当时还认不出他来。医院的医生说是因为惊吓过度导致身体体重骤减,这简直就是胡扯!这孩子一定是遇到魔鬼了,这是魔鬼的诅咒!”
埃布尔在心里默默叹气,放在今年平安夜之前,他也不相信这些神秘的事情,并且在地铁经历过生死之后,他甚至还企图用拍戏这种低级的谎言来欺骗自己,自圆其说。可直到之后,他才渐渐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那些神话传说里的东西,就比如吸血鬼之类的。
病房里的椅子不够,克拉斯霍尔太太自己坐在床边,让埃布尔和劳伦斯太太坐在椅子上。克拉斯霍尔太太一边拿着手绢擦眼泪一边絮絮叨叨的向两人,主要是像劳伦斯太太叙说着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发生的情况,什么今天早上起床自己刚准备做祷告的时候就接到电话说是自己一夜未归的孙子现在呆在了医院里,跟着他的几个伙伴全都被杀害了,而自己的孙子却受到了惊吓疯疯癫癫的。
她接了电话后和杰克的父母急忙赶到医院,当时在看到杰克的样子后几个人都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警察喊错家属了因为自家孩子根本就没这么瘦没这么疯。可当警方拿出杰克的身份证件后几个人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瘦得只剩骨头的人正是杰克,哭过之后杰克的爸妈便去了警察局立案录供,只留自己一个人照顾杰克。
“现在案子不是还在查么?你不要着急,这事情终会有个结果的。上帝不会原谅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孩子平白无故的遭受苦难。”劳伦斯太太出声安慰道,看到好朋友如此伤心,她也有些同病相怜,想到十几年前自己的儿子也是像杰克一样躺在病床上,身体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最后悲惨的死去。于是她心里涌出一阵遏制不住的悲戚,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埃布尔有些唏嘘,他很少安慰人,也不擅长安慰人,因为从小到大,很少有人能让他出言安慰,也很少有人安慰他。他记得他十岁那年父母死后,父母留下来的财产被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长辈代管。自己也理应被那个长辈所领养,可结果自己却连那个长辈的面都没见过就送到了全日制寄宿学校,然后一直读到高中毕业,考到伦敦的大学。
在那段时间里,自己除了每月收到一笔不菲的生活费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属于家庭的东西,学校里的人也都看不起自己这么一个家长会家属永远缺席,成绩一般,在班上存在感低,老师也不怎么记在心上,就算被欺负了也没有所谓的家长出面的人。埃布尔现在能有这么一副风吹雨打都不怕的结实体格,说到底还得感谢中学时代同班的那个壮汉。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埃布尔,当自己弱小的时候被欺负,没有人安慰他。当他长大了,体格结实到别人想欺负他也得事先掂量的时候,就更没有人安慰他了,而他也安慰不了别人。中学三年级的时候曾有个女生在他面前哭泣,埃布尔愣是结结巴巴的说了一个小时的‘不要哭’,最后那个女生满是幽怨的抛下一句‘你个傻子’然后起身就走,留下埃布尔一头雾水。
因为从来就没有个合适的对象让他安慰或者给他安慰,所以埃布尔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两个伤心的老人。
为了礼貌,他不能显得自己对克拉斯霍尔太太说的话漫不经心,但他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时他无意的往床上瞥了一眼,眼神顿时被某个东西吸引住了。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因为体型太过干瘦,导致医院里没有适合他身形的病人衣服,所以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像是一个尚未发育的少年套在一件军大衣里,松松垮垮的,让人很容易就能看到他那瘦削的肩膀,突起的锁骨。
埃布尔当然不会对一个男人的锁骨感兴趣,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则是杰克左侧锁骨那里,有一小块像是被银色油漆蹭到的颜色。这颜色埃布尔曾见过,在平安夜的哪天晚上,自己从地铁站仓皇的跑了出来,在浴室里看到自己锁骨上的小块颜色一模一样。
同样都是被吸血鬼留下的印记。
PS:骑士要出场了,你们期待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