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平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毒药是用卤菜坛子做出来的,表情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摸摸胡子,“四皇子的脉象和心血,这两样才让我猜测这是离心之毒。”
他突然有点不确定了,医书野史都说这个毒已经绝迹了,而且因为制法太神秘,即便是有人能找到药方也不能做出和传说中一模一样的毒药。
蓝寄云对这个毒药有点兴趣,同时因为四皇子风评也不错,还救过她,她有点想要出手,看能不能救他。但是怎样让院使大人带她去看看四皇子呢?
蓝寄云斟酌了一下用词,谨慎开口,“院使大人,小女不知可否了解下四皇子的具体病症?”
陈秀平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即便蓝寄云年纪轻,又没什么经验,他也愿意听一听不一样的声音。
把病情细细的给她说了一遍,他没有把自己的推测的原因说出来,怕影响蓝寄云的判断。
蓝寄云把院使大人说的话记了下来,仔细思索对比可一下现代的“心肌梗塞”。发现四皇子的病情比之真正的心肌梗塞少了恶心,呕吐,腹胀等现象。而且据四皇子身边的人汇报,四皇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食欲不是很好,经常出冷汗。
根据回忆里中了离心之毒的人的症状对比,蓝寄云觉得四皇子中的不是完全版的离心,应该是和离心有点相似的药。
她颦了颦眉,怎么和院使大人讲呢?
陈秀平看出蓝寄云有些为难,也不做他想,从桌子后面走出来,站到了窗户边上。手指无意的在窗沿上划拉,随后他把自己的猜想,低喃一般说了出来。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想到要和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娘讨论药理,即便是她身后那么多医学大家,但她本人的实力和阅历都不够厚实。
哎,还要等一天,苏老师才会到京城。
当初他怎么就有同意了苏老师带那帮孩子去义诊了呢,太医署的先生老师还是很多的。
蓝寄云认真的听着陈秀平说完,片刻后开口道,“院使大人,小女怀疑,那不是正宗的离心之毒。”
作为一个学医才没多久的小丫头,说出这种话来,无疑是在打陈秀平的脸。
只有蓝寄云自己知道她已经在医学这个行业有10年了。不敢说自己是个神医,但也是中西结合出来的成果,在医学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敏锐度。虽然可惜在古代没有办法达到西医的医疗条件,但是不妨碍她借用各种病例知识来分析中医用药的搭配和剂量。
陈秀平眼睛一眯,院使大人的气势显露出来,陡然凌厉的声线让蓝寄云一抖,“你有几分把握确定这不是离心之毒?那你可有解法?”
她身子微微颤抖,面上装作堪堪抵挡住对陈秀平的惧怕,一咬牙道,“可否带小女去看看四皇子殿下?对症才可以下药,不是吗。”
陈秀平没有反驳,盯着蓝寄云看了片刻,见她并没有退缩,心里信了她大半。“你跟我来。”
四皇子在皇宫里昏倒,皇帝特许他在“祁阳殿”修养,四皇子妃李沁兰进宫伺候楚帧。
李沁兰见到太医院院使带着一个没见过的女子过来,她放下手中的给四皇子擦过的布巾,忙道,“陈大人可是有了良方?殿下现在直冒冷汗,神情痛苦,妾身非常忧心却不知如何自处。”
一旁行过礼的林御医面露愧色,他对这种病症也确实没有办法,幸而院使大人来了,莫非是有了解药?
陈秀平没有良方,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便带着蓝寄云去看四皇子。经过一番诊断后,蓝寄云确定这的确是不完整的离心之毒。为了不把自己暴露了,她故意挑着一些医书典籍背给陈秀平听,一旁的林御医听了之后脑门子直冒汗,为什么他一本都没听过?
说了不下十个典籍,院使大人也慢慢有头绪和思路,拿出银针在四皇子身上扎了几针,过了一会会儿,四皇子面色青紫,突然暴起吐了一大口黑血。四皇子妃差点晕过去,旁边的婢女连忙扶住她。
林御医见四皇子妃现在晕乎乎的,便自行拧了布巾给四皇子擦脸,一张帕子全是血。他正准备洗一下再用,蓝寄云却拦住他,让他换一张帕子。这张染血的帕子被蓝寄云让人装在盒子里,递给了陈秀平。陈秀平满意的点点头,这个丫头不错。
四皇子妃缓过劲儿来,俯身去看四皇子,见他这时缓缓的睁开眼睛,顿时喜极而泣,“陈大人,殿下醒了。”
说着便让开位子,陈秀平上前给四皇子把脉,他看完后又让蓝寄云来把了一下脉,这个时候他特意用身子挡住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别人也没看到蓝寄云把脉了。
毕竟他带着蓝寄云过来已经是违反了规定,让她看诊,更是容易引起别人的非议。若不是老师在信里跟他说多用用蓝寄云,会有不一样的惊喜,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带着一个只会背医书的丫头片子来给皇子看病的。
楚帧意识回笼,视线逐渐清晰,嘶哑的声音问道,“本殿这是怎么了?”
“殿下您中毒晕倒了,好好歇息一下,下官开了几副药方,您按时喝着。”陈秀平起身到旁边准备好笔墨的桌子边上,提笔写下几个刚才琢磨出来的方子。
他开的方子是根据蓝寄云提到的几个古籍上的方子改编的,能缓解四皇子的病痛,却没办法完全解毒。
林御医接着留下来待命,陈秀平带着蓝寄云离开。
“舒云郡主刚才的建议实在太有用了,就连典故都非常罕见,果然是天赋非凡啊。”陈秀平毫不掩饰对蓝寄云的赞赏。
“多亏了小时候背的医书。”蓝寄云怕穿帮,一直压缩自己的存在感。被太医院院使大人这么直白的夸奖,她鸭梨山大。
“不用谦虚,能看得出来你背的书非常多,能在这么多书里找出这些典故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太医院里的御医们现在都还在翻医书呢。
蓝寄云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即道,“大人才是真才实学,您刚才开的药方能很好的压制身体里的毒素,不知大人对接下来的诊疗是怎样的安排?”
陈秀平举起手里拿个装着血帕的小盒子,“咱们去试药。”
太医院的试药,可不是现代的用兔子老鼠来试药,是用活人。
蓝寄云之前就有所耳闻,来试药的人分为两类,一类是穷凶极恶的罪人,已经判了死刑。一类是病入膏肓,病人自愿试药留诊。
在大凤,试药之人皆是自愿,可以减免一些刑罚或者是免去一些医药费。但是同时也是死亡后概不负责。
陈秀平回到太医院,雷厉风行的派人去申请试药人。刑部那边很快就给了三个试药的名单过来。
御医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蓝寄云默写出来的十个病例和十几个药方,其中包括张仲景的《金匮要略》里提到的栝楼薤白白酒汤、栝楼薤白半夏汤、枳实薤白桂枝汤、桔枳姜汤、人参汤、薏苡附子散、乌头赤石脂丸等方剂。
陈秀平并不加入他们的争吵,也拿着毛笔在纸上写了不少东西,蓝寄云写完药方就不插嘴,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听这些人争论。
在这里开方子讨论的人大都是有了十年以上的医龄,学识渊博见识非凡,即便是对着蓝寄云写的典故和药方,他们也能引经据典的说出四五六七八来,她觉得这氛围不错,也偷学到不少。
“这味药加上去,必须得加上去,可以护住根本。”一个发际线已经后退了的御医说道。
“张御医,你这用药太过保守,还是用我这个方子,能……”个子比较高却稍微有点驼背的御医急急的站起来理论。
“你们是不是忘了,这位病人是四皇子啊。”头发都白了的御医敲了敲桌子,他曾经指导蓝寄云开过一次药方,蓝寄云知道他看起来非常中庸,实则性子非常火爆。
“好啦,都不要吵,你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方子抓一副药去熬上。”陈秀平制止了他们的争吵,转过身对蓝寄云说到,“舒云郡主不妨也写一个方子。”
蓝寄云一愣,哎?她也能写?她刚才是“写”了,但是都是别人开过的方子,现在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开一个方子啊。这可是四皇子的病,让她治坏了怎么办?
不得不说蓝寄云纯粹想多了,让她开方子,不是就要用她的方子,而且即便是她开的方子让人看中也得经过层层验证后才能给病人用。
既然太医院院使都发话了,蓝寄云也不含糊,拿起笔写下自己思索了很久的医方。
陈秀平看着蓝寄云写的药方,有些不解的指着一味药道,“这个赤石脂是什么?”
糟糕,要命啊,这是药名不一样呢还是这个时代没有这个药啊?蓝寄云感觉脑袋疼,尴尬的笑道,“是这味药材的别名,本名小女倒是忘记了。这味药是红色的土壤,其味甘,其气温,其体重,其性涩。具有涩肠,止血,生肌敛疮之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