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当地一些官员还以司马翎没有经验为由,做事并没有那么尽心,司马翎杀了几个刺头示众后,这些人便安分了许多。大凤朝丞相的威名就这样从儒雅博学又增加了几分铁血。
附近一些村镇全部都跟着用艾叶洗澡,熏屋子。由官府的人牵头,组织健壮的劳动力一起清理那些污染严重地方,什么积水什么腐烂的动物尸体,全部都给清理干净还用石灰给填埋一遍。
每天每家每户点一盆艾草干枝,熏烧屋子里的蚊虫。还鼓励每家每户把自己门前屋后茂密的草丛全部都给清理干净,避免蚊虫滋生。
对于有病人的人家,要么集中到官府腾出来的给病人住的杏林堂,要么在家就要避开人群,注意卫生。经过大夫诊断,高热俩天不退的人就要进杏林堂,仅仅是轻微发热有点呕吐的则不用。
每日村口就会有坐诊的大夫派发汤药,还会定期给病人家属检查。这些措施睡好,奈何大夫少,实行起来很难。别的县城哪怕还没有出现瘟疫病例,却也各个恐慌不已。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准备举家迁徙。
司马翎找来的当地名医一起研究治疗瘟疫的办法,让官员们每日出去安抚民心,发动周围的村县自救,注意卫生和防护措施。所以周围的村镇也慢慢安定下来,不若一开始那般恐慌。
鼓励一些病人自愿成为第一个治疗的人,在死了四个人之后,许多人都崩溃的躲在杏林堂的角落里哭泣。
天空虽然晴朗,乌云却笼罩了这个村落里的每一个人的心里。之前因为县令堵死了他们求生的路,他们可以恨这个县令的狠毒绝情,可现在,丞相大人日夜守着大夫给他们治病,他们中还是有人熬不住去了。
他们要恨谁?这贼老天,当真不给人活路啊。
一声声哭泣,涣散着人心。
司马翎前几日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民心眼见着让这事实给打散了,大夫们见他身份高,还死也不肯让他近身那些病患。
每个守卫都还系着布巾遮住口鼻,每个人身上都佩戴有大夫特制的药囊。
司马翎身上的是蓝寄云给他的一个新香囊,没有修任何东西,素面。里面却是她精心配制的药囊,既有沁人的香味,也有解毒防身的功效。
一连几日他只有握着这个香囊才能睡得着。
这日天气依然是晴朗,翠色的绿意环绕,仿佛一切生机勃勃,只有活着的人才知道这底下有多少不甘心死去的枯骨。
蓝寄云的信和药到了,让司马翎几日不展的眉头松了下来。
送完信后月一松了一口气,丞相大人总算是换了个表情,他要去给送信的鹰喂点肉,一连几日都是夜里赶着飞,白天随便找个树林睡觉,都快成猫头鹰了。
看完信后,丞相大人打开小箱子,里面一排瓷瓶,还有一张药方。
司马翎能想象到那张活力四射的脸对他笑得张狂得意,她信中说到这药是她提纯过的,专门给他喝的。药方是简化过的,熬了给百姓喝,能提高抵御疾病的能力。
这女子,还真直接。
一双斜插.入鬓的剑眉因为主人的心情转变柔和了许多,司马翎拿出一个小瓷瓶,拔了塞子放在鼻下轻嗅,没有想什么,直接一口喝掉。
根据蓝寄云说的,运功吸收更快,而且会让头脑非常清醒。
果然,提神。
深邃的眼眸里星星点点的笑意,她总是能给他惊喜。
初见时的张狂恣意,大胆妩媚,即便是现在他也能回忆起当时那双丹凤眼里的魅惑。二次相见,就变成了纯白小兔,颤颤巍巍的躲在人后,在没人的角落又对他张牙舞爪。几乎每次见面都能发现她新的一面,而且在他面前,她从不曾掩饰自己。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破了她的伪装,所以后来也就不伪装了吧。不过因此他也认识到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一个奇女子。
确实是个奇女子。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如何能懂得这么多旁门,不曾听闻的武功心法,不曾有过记载的药方香ru,让人惊叹的武器,惊艳的服装,一桩桩一件件哪件都不像是一个未及笄的女子所懂的。但是她偏偏懂,还浸yin此道。
难道是墨家的传人不成?
墨家,一个失传了几百年的流派,据说里面的人大都是以工艺手艺著称,堪称是最全的杂牌流派,什么技艺的人都有。既有鲁班一样的圣手工匠又有医圣这般的杏林高手。
但是在那个战乱的年代,人人都躲不开历史的洪.流,大部分能人避世不出。逐渐的,这个显赫一时的流派分了许多旁支,渐渐地也就没有了真正的传承了。
至今还有许多匠人会说自己是墨家的传人之类的。但是依他看,像蓝寄云这样令人惊艳的杂学者才能算的上墨家出来的。毕竟这些纸上的见闻都很有可能是出自那失传已久的古籍里。
如果不是这般的猜测,那蓝寄云只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了。
司马翎拿出笔来把蓝寄云写的东西誊抄一遍,准备拿去给大夫们看看,听说四皇子带着太医已经在路上了,他只需要把这边稳定好即可。
蓝寄云的信上有说她写的一个适合治疗瘟疫的方子已经被夜墨焱拿去献给皇上了,估计他们也会把药材带来。
《本草药记》,程太医家的传家宝,现在是在蓝寄云手里?
这样确实也说得过去为什么她懂得那么多医理。
司马翎是边做事边想着蓝寄云,分析了很多种可能,大部分都被他自己否定了,一心二用也把事情给安排好了。
大夫们听说是丞相大人的一个杏林朋友送来的医理见解和一些药方。便兴致勃勃的一起探讨,彻夜不眠的计算好现在有的药材,一批批的熬给百姓喝。
一些症状轻微的人喝了过后,果然身子要好许多。
司马翎根据蓝寄云的建议,给每家每户的人都找点事情做,有的缝沙袋,有的搓麻绳,有的去挖沙土,还有的去打猎。小孩子,则是每日早起跑半个时辰,然后喝药。
挖来的那些沙土用沙袋装好运往准备开新河道的威县,本来是想要做河坝大堤,奈何户部看了他们的方案,不批准。
皇帝还写了一封信给司马翎,让他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下子也建不成大坝,委婉表达了一下国库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修这么大的工程。
工部的官员据理力争,最终是工部尚书咬牙拍板,请求先修河道,然后大坝一点点图谋。
修大坝调节水利,是福泽后世的大事,皇帝不可能不要这样的功绩,但是花销颇大且耗时最少得三四年。
现在工部的根据司马翎给的一些小建议草拟的以工代赈的方案,将风险分散,工程时间虽然延长至十年,却在同时用这个工程稳定难民,不造成大量的流民失所,每年的花销踩在皇帝能接受的基准线内,皇帝这才批准了下来。
“大人。”一个官驿跪在司马翎面前。
“起来回话。”司马翎把手上的药勺放下,转过身看着他。
“七皇子和苏将军已经到了氏海山。七皇子让小的给您带了包裹。”说罢把暗红色布包奉上。
司马翎接过,他早就知道楚胤到了,只是没想到楚胤还给他带东西了。
打开包裹,司马翎嘴角几不可闻的抽了抽,一包的京都零嘴儿,被撕成一半一半的豆沙饼,被挖了个洞的罗汉果,还有一个新鲜柿子和四个柿子饼。
“果然是楚胤的风格。”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下,楚胤怕是被监视了。这个苏怀云,不好对付。
“月一,安排人去路上接应四皇子殿下。”司马翎吩咐道。
“是,主子。”月一从暗处回答。
“有人安排在氏海山那边与威县相近的罗浮洞截杀四皇子。”司马翎看着包裹里的碎糕点,想着待会儿是分给那些小孩儿吃还是扔了。
月一应下,悄无声息的离去,就像他从未来过。
蓝寄云抱着自己的小包裹和年迈的苏御医等人挤在一个马车上,唐继柔在她身边对她温和的笑笑,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小蓝,在此别过了。”
“你要求修河道?”蓝寄云在路上就已经得知眼前这个男子装扮的女子就是那个传奇的唐继柔。听闻她是去威县,帮助赈灾和修河道,当即对她佩服不已。难得在这个封建的时代,遇到这么一个思想先进的女子。
“我是去做我能做的事情。”轻柔的声音透露着坚定和自信,对着御医们行了一礼告别,便潇洒的下车。
蓝寄云趴在窗户口往外看,八卦的心飘起,她是因为《本草药记》被夜墨焱带来的,而唐继柔,据说是想一个人走来着,结果被四皇子给塞进车队里。
“唐公子,就此别过。”四皇子下马把女伴男装的唐继柔送到了威县驿站处,留了俩个人给她,便和夜墨焱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