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么信你？”这个故事信息量太大，涉及了先皇后的死因，蓝寄云眼波流转，镇定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还没满十五岁的小姑娘。

虞美人擦擦眼泪，想要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哑了。五皇子抓了抓虞美人的手以示安抚，转而面向蓝寄云。

“舒云郡主，你的处境也相当不好。当年皇上没有查出巫蛊的凶手，不等于他就放弃了追查。”五皇子的声音不像丞相那般的醇厚，也不像夜墨焱那般倨傲，而是他独有的清清淡淡的味道。

“您的母亲程锦绣，来自显赫的医学世家，一朝没落后入宫当的医女。如果皇上认为程姨会巫蛊之术，然后你又学了来，你可想过，你该是如何危险？”他比纸还白的脸上带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痛苦，不自觉的把手紧紧收拢。他称呼程锦绣为程姨，是感念她为救他付出了太多。

“皇上准许你学医是真的为了《本草药记》吗？”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不紧不慢的抛出。他语气平缓，若是平时一定也让人觉得心情愉悦，可此时的蓝寄云却觉得有些恼怒。

这是在帮她解疑还是在威胁她？

“看来病重的五皇子知道的还挺多。”蓝寄云眼睛里迸发出危险的光芒，这个五皇子并不如传言中的那般不知世事。

一个病弱的皇子，一个毫无势力的母妃，如何在皇宫之中建立自己的势力？

这背后应是有人的吧。

“舒云郡主前些日子被送进天牢正是巫蛊之祸，皇上对你的怀疑从来不曾松懈。”楚涧避开蓝寄云的话，他的背后的确是有人，但是那些人也绝不是为了拥护他而存在的。

他只想把病治好之后带着娘亲离开这里，哪怕是在想也山村做一个普通教书先生也好，日子简简单单的，让娘亲后半辈子舒舒服服的就好。

他从不想去争那个位子，不仅是他没有强大的母家，也因为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做上那个位子后的劳累。天下黎民苍生的责任和宫里朝堂上随时会爆发的阴谋诡计，这些都不是他能够驾驭的了的，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

“如果皇上怀疑我，那为什么会轻易的放过我？”蓝寄云正色道。她在宫里的眼线也就是小镜子，小镜子能打探到很多消息，但是一些涉及到阴私的东西就没办法探听。她能调动的人也只有丞相给的几个暗卫，他们能力再大也不能在皇宫里大摇大摆的办事乱窜。

因此造成了她对皇帝等人的心思都只能靠猜。

皇帝把她禁在小院里礼佛，却也没有说不让她习医，也没有增加小院附近的守卫和巡逻。只是偶尔会有一个贤妃或者良妃派来的太监来看看她是不是日日礼佛而已。

时间一长，她还真的以为皇帝放过她了。

“你怎么就知道皇上已经放过你了？”一道闪电忽闪而过，划破了屋子里三个人的影子。

不知何时起外面已经是乌云密布，狂风把阁楼边上的松柏吹得哗啦啦的响，一声雷鸣，大雨轰然而下。

“我……”蓝寄云忽然语塞。

确实，她凭什么认定皇帝就放过她了。

皇帝这种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之前用她来绑住夜墨焱，现在顺势解除了她和夜墨焱的婚约，那后面呢？后面想用她做什么？天意难测啊。

这种思维就好像一个巨型坑。

这坑里装了什么还不知道，她就已经被人一脚踹进坑里了。

想要爬起来，却又被各种理论个拉下去。总感觉有点被害妄想症，也许并不是像他们现在说的这么复杂呢。皇帝那么多事要做，干嘛总是盯着她这种小角色？

她不能说她身边有丞相的人，她知道皇帝根本没派人对她进行更多的监视，对她的想法也没有那么复杂。

“我和娘亲对皇上没有任何威胁，他也照样二十年不放心。”楚涧有点不甘心的说，他也曾经渴望过父爱，却从未拥有过。只有在跪拜时，看到那高高在上的人对别人慈爱。

蓝寄云注意到五皇子叫自己的母妃用的从来都是娘亲二字，对皇帝当真是一点感情也没有。

这个细节却让蓝寄云动容，这个人和她同病相怜，同样是母亲被皇帝给渣了，同样是被皇帝一直不放心的养着。指不定那天心里放不下了，就直接都给杀了。

皇帝可真是个渣男职业啊。

幸好她家丞相不做皇帝。

蓝寄云这般庆幸着，思维可谓是拐了好几个弯。可她不知道等到某一天的时候她就自己打脸了。

“我可以救你，甚至帮你调理好身体，但是你要告诉我你背后有什么人，为什么在皇宫里装病还能知道那么多事情？”蓝寄云还有一句话没问出口，你对那个位子有没有想法。

但是在与楚涧对视之后，她放弃了问，那双眼睛里有疲惫有恨，却没有野心。

平日里温和的伪装似乎在这个下雨的时刻都被洗掉了，只剩下苟延残喘后的心累。

楚涧已经整个人靠在了床边的柱子上，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来。

“小云，先救救涧儿好吗？”虞美人忍不住哀求道。她也不喊蓝寄云舒云郡主这般生疏的称呼，心急之下喊了她的小名。

一声小云，让蓝寄云恍惚记起了那个女人也是这般温柔的叫小时候的蓝寄云的。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情绪，心里肿肿.胀胀的，有点堵又有点温热的感觉想要哭出来。

蓝寄云没有开口讲话，拿出自己的针包，在刚才点起的油灯上消了一下毒。让楚涧躺下，解开他的衣服，在腹部几个穴位上扎了几针。

片刻后，楚涧的脸色竟然比刚进门的时候要好上许多。

也不等蓝寄云问，楚涧缓缓的开口，“当年先皇后被神医医治之后，身体确实好了一阵子，那时候她得知是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所以要求白家一定要救我一救。没想到的是我被程姨先一步救了命，于是他们听从先皇后的安排，要保障我和娘亲在皇宫里的安全。”

不仅仅是这样吧？

蓝寄云的话没说出口，却明晃晃的把疑问摆在脸上。

楚涧接着道，“他们还要的是，想要皇帝废除皇后出白家的这个俗例。白家女儿不再嫁与帝王家。”

一瞬间，蓝寄云觉得这个时代，有许多思想前卫且敢作敢当的人。

那个白家家主也真是个汉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高.瞻远瞩，大胆施为。他们白家估计并不是指望楚涧本身能够废除这个俗例，而是希望借由先皇后的事情来发挥。

白家的势力，她即便是对着朝代不熟悉，也知道他们能影响整个大凤朝的士农工商四个最大的产业，也因此让历任皇帝.都很忌惮。

好在，白家人比较低调，也逐渐在政治舞台上退出身影，甚至在民生大计也不动声色的把利益让给皇家。

但是这仅仅是换来了皇帝不动他们的几代人而已。每一代都有人入宫为后，即便是皇后的孩子坐上了皇位，一样会忌惮白家，如此循环下去，白家最渴望的自然是自己当家做主。

她早先听闻白家家主喜欢进行航海探险，开拓了海上贸易，甚至发现了无人孤岛。

如果是她，她会把所有家底都搬走，脱离大凤朝。你忌惮我，我就走呗，干嘛受这鸟气。

楚涧见蓝寄云竟然这般平静的接受了这种说法，心里对她的评价又上了一个档次。

“至于，我，只想带着娘亲去临湘村做个教书先生，种种花养养草。”

临湘村！

蓝寄云蓦地瞪大了眼睛，在她这个身体来皇宫之前就是住在临湘村十几年。

这时虞美人抓住蓝寄云的手，感叹道，“傻孩子，哎，都告诉你吧。你也是个机敏的孩子不会乱来的。我不能总是把事情都藏着不说，让你自个儿瞎琢磨，不知道又要多出些什么事端。”

“当年，你娘亲是被迫入宫，后来认识了还是皇子的那位，那位一开始只是把你娘亲当做可以利用的棋子，并没有起什么心思。后来，在许多次的接触中，你娘亲喜欢上了他身边的侍卫蓝啸宇。但是你娘亲是个很能隐忍的女子，一直隐而不发，谁都没发现这段感情。”虞美人眼睛因为刚才哭过有些红.肿，但是讲起程锦绣曾经喜欢蓝啸宇的事情的时候，明显笑意很足。

“后来皇帝登基，蓝侍卫因为功劳卓越，就被皇上送到边疆去历练功勋，我也是那个时期进的宫。你娘给蓝将军偷偷的送了一些药，那个时候被我发现了，这才知道她的心思。”

原来她娘亲年轻的时是暗恋蓝爹爹的啊，蓝寄云想到一个小女孩的情窦初开，会心一笑。

“后来你娘亲越长大人也越漂亮，也招来了不少人的眼睛，当时苏贵妃，想要把你娘亲下药给送人玩弄，却被皇上给碰见了，于是就成了皇上的女人。你娘亲虽说身子给了皇上，却坚决不想成为皇上的妃子，为此皇上很是生气，甚至故意宠爱于我，那时我已经是被忘在嵩香园一年了，想要引起你娘亲的在意。可你娘亲是当真一点也不在意。”讲到这里的时候，虞美人即使气愤又是心疼，她对程锦绣是真的姐妹情分。

当时发生那样的事情，她恨不得冲出去给程锦绣讨个公道，谁知程锦绣拉住了她，让她不要说出去，她不想做皇帝的女人。

“自那之后，你娘亲日渐消瘦，却还是坚持给蓝将军送药，直到蓝将军大胜归朝，私下里皇上问蓝将军想要什么赏赐，蓝将军求娶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