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帝都好一片繁华夜市。
“明天就是新科状元的揭榜日期,你们说谁会是这次的新科状元郎?”
“这还用说,当然是人称绝色少年的秋沉落秋会员了。听说秋会员在殿试之上,那首春江花夜月做的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弈国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出过如此绝妙的诗篇呢。”
“春江花月夜,那么美妙的诗,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我刚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还听见有童子当成歌来唱。据说秋会员不仅诗做的好,长的也是丰神俊朗,儒雅倜傥,风标绝世呢。”
“若论风流倜傥,薛王府的世子便是无人能及,但是跟秋会员一比也就成了普通人了。谁不爱文采出众俊美潇洒的翩翩美少年呢,普通人一见秋会员无不觉得目驰神摇,头晕目眩,咱们万岁爷本是少年天子,自然看重容貌口齿,更何况是为颖华公主招选驸马,秋会员三元及第几乎已成定局。”
隔着一道细细的竹帘,凌初瑜低头吹着热气腾腾的茶叶,敛眉兴味的听着这些闲扯话。
纯宁对她慢慢变聪明的事情虽然心中略有疑惑,眉角的忧虑始终是淡了一些。虽然在殿试上表现不俗,但是她知道比起绝尘脱俗,聪明绝顶的秋沉落她还差得远。也正因为秋沉落之前的才绝天下,所以她才认为她能做出那些诗是理所当然的吧。
“纯宁你说我会不会真的三元及第?”
三元及第是很困难,要乡试第一,会试第一,还要殿试第一名,整个弈国迄今为止三元及第的状元也仅有两个。
“会的。”纯宁回答的异常肯定。
“也是,有颖华公主的暗中相助,我也觉得状元离我很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颖华公主倒是很信任。她虽然有时候眼高于顶,但是对我还确实不错。”
“颖华公主高高在上,就连皇上跟太后恐怕也入不了她的眼。她这辈子看得上眼的也就少爷你跟昀少爷,更何况你们从小就要好,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昀少爷?那是谁?”能被高傲的颖华公主看上眼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昀少爷只是我对他的尊称。”纯宁在凌初瑜面前从来不会以奴婢自称,事实上,与其说她是秋沉落的丫鬟倒不如说是她的保镖,所以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奴性的气息,凌初瑜很是喜欢,虽然少了许多□□小丫头的乐趣。纯宁顿了顿,继续说道,“事实上,少爷在江南的时候曾经跟他见过面,当时少爷你……你还……骂过他,打过他!”
“骂他?打他?为什么?”奇怪,这个秋沉落看起来超凡脱俗的很,怎么会骂他?
而纯宁却在这个时候却不答话,快速地从凌初瑜对面的位置弹起来,站在她身边,拿着茶壶躬身给她倒茶,这些都是一瞬间的事情。突然变得如此恭敬?
“我……”还不用蓄水啊……
“骂谁?打谁?”云洛畅快的声音响起,撩起竹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神仙般淡笑的薛千寻,“不用骂不用打我们就被你比到脚底下去了,初宇还有什么怨气要出吗?”
“云洛兄,千寻兄,原来是你们,快坐快坐,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纯宁果真是高手一名,耳聪目明的。
“我们去你住的云来客栈找,小二说你出去闲逛了,然后千寻就说这清悦楼最是繁华,三教九流人物混杂,明天就是揭榜的日子,谈论的人定然很多,而初宇最爱凑热闹,一定会来这里坐坐,没想到还真碰到你了。”
凌初瑜抬头看千寻,淡蓝的衣袍穿出了他一贯的儒雅俊秀,漆黑的瞳眸悠远深邃,嘴角微扬,脸上是永远不变的浅笑,如天边悠悠的云朵,淡然闲趣,那种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
凌初瑜正欲开口,他微微一笑,阻止了她,“你听。”
外间的谈论声依旧是关于这届科举的话题。也是,明天,这结局也就揭晓了呢。
“你们都说秋会员铁定是状元爷,在我看来那也未必。”一个人喝了口酒,待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后才慢慢说道,“你们别忘了,赵太师的二公子也在这次的十位贡生前列!”
说起赵其劲,很多人都发出忿忿不平的声音。
“也对,太师位高权重,赵大公子又是封疆大元帅,这次平息北边战乱正凯旋而归,赵皇后又是入主后宫母仪天下,赵氏一门现如今手握兵权,权势滔天,功高盖主,只怕当今皇上也不得不忌讳吧……”
“这话说的不假,我们都当状元爷一定就是驸马爷,其实黄榜上并没有如此写到啊,就算皇上顺应民心点了秋会员头名状元,但是据说秋会员家中只是一般的百姓,只怕这驸马爷的位置赵二公子坐得会比较顺些。”
“是啊,当初张贴皇榜的时候赵大将军还在边疆打战,如今快要凯旋而归,情况自然是不太一样了。皇上想要稳住赵氏一门,公主下嫁,赵氏一门更是家族显耀。如此互惠互利的事情……再说赵二公子不是一次两次公开他对颖华公主的爱慕之情……”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层意思。看来要坐上女驸马还有很长的一段坎坷路要走呢。凌初瑜微微一笑,低头抿茶。
“初宇,放心吧,殿试上,你的惊才绝艳让全场震惊,太后更毫不吝啬的直接夸耀,连从不开口的颖华公主都对你的诗感叹,铁定是被你风流倜傥的举止、丰神如玉的容颜倾倒。在新晋的这一批贡生中你鹤立鸡群卓尔不凡,最是突出的一个,所以相信我,你一定可以蟾宫折桂、独占鳌头的。”云洛以为她心情低落,不由的好心安慰。
蟾宫折桂、独占鳌头?只怕会惹人眼红,被人暗杀了呢。
没有卓绝的神功护体,她的处境也太危险了。
“其实……蟾宫折桂、独占鳌头未必是好事。”千寻叹了口气,悠悠道,“赵氏一门权势滔天,赵太师为人又是心胸狭窄最善记仇,如果初宇真的做了状元又是当朝驸马,只怕以后麻烦多多。不过……也难保赵氏一门会刻意拉拢讨好呢,毕竟能坐到现在的位置,赵太师又怎么会没有几分眼光呢?”千寻看着凌初瑜的眸光里满是笑意。
五更天。
昨晚上纯宁拉着凌初瑜恶补皇宫礼节,什么官阶品秩,行趋步礼,行叉手礼,还有一大堆规矩。凌初瑜在她唠叨的魔音中入眠,又在她尖锐的呼叫中赖床,最后还是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拉起,迷迷糊糊中被套上衣袍,扔进轿子中,一路颠簸地进了皇宫。
唉,从今往后,宦海浮沉,就是真正的朝廷命官了……都不能睡懒觉了,泪。
隆重的传胪典礼就要开始了。
少年天子雍容高贵地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剑眉星目,冷峻淡雅,举手投足间卓尔不凡,不由自主地让人臣服。
文武百官以及他们这些贡生分列两侧。
金銮殿里很静,大家连呼吸都处理地小心翼翼,贡生们更是紧张,内心充满期待又不免焦虑不安。
凌初瑜微微抬头,看到皇帝的贴身内侍手中拿着一个金玉托盘,盘中一叠明黄的纸张……那就是决定他们贡生的官阶品级的金榜吗?
正式揭晓殿试名次的时候到了。抬眉间,瞥见赵其劲恶狠狠地瞪了凌初瑜一眼。
她内心一笑,他自然是要紧张自己的,因为自己算是他最忌惮的情敌了。
皇帝温言嘉奖几句便叫内侍唱榜。
内侍尖尖的声音唱道,“第一甲第一名状元秋沉落,年十八,碧城人氏,特封状元及第、正五品翰林编修;第二名榜眼赵其劲,年二十四,京城人氏,赐进士及第、从五品翰林编修;第二名榜眼薛千寻,年二十二,京城人氏,同赐进士及第、从五品翰林编修。”
每一唱,必佐以鼓乐之声。
唱罢第一甲前三名,接着内侍又唱二甲、三甲的名次……
冗长的姓名年龄籍贯官阶唱罢,凌初瑜才想起来,纯宁昨天恶补的知识里包括唱完金榜,她要率领这班新进士在御前行三跪九叩之礼,感谢圣恩,从此之后他们就成了天子门生。
终于是状元了……
凌初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心情,只是低着头,默默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恶狠狠的自然是来自于赵其劲父子无疑,温柔和煦的目光一定是千寻和云洛吧,至于那道灼热却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蓦然抬头,撞进了他幽深的瞳孔里……
皇上?
礼毕,金榜由礼部尚书捧持,从御道出,在一批僚属拥簇护迎下,经午门至东长安门外张贴。这一路上敲锣打鼓,彩炮鸣放,新进土随之观榜。金榜一放,整个帝都为之沸腾。随后,茶馆酒楼,集市街巷,社会各个阶层便开始议论起状元、进士这个永不衰竭的热门话题。
在此略下不表。
凌初瑜唯一担心的是,据纯宁所言,到此科举的程序还不算完成。下午还要御马游街,就是所谓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明天晚上新科状元还需率同科进士共赴礼部专设的琼林宴。这琼林宴说白了就是大家一起大吃大喝,由皇帝买单付钱的一起宴会,君臣同乐,大家一起熟悉熟悉。
“恭喜状元爷三元及第,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是啊,现在是状元爷,过得几天就是驸马爷了,状元爷真是前程似锦,无可限量啊。”
皇帝退朝走后,一些官员见凌初瑜便有些阿谀奉承。凌初瑜也笑得欢欣快活,虽然内心对这些人实在没什么好感。其实自己也知道这个翰林编修没什么实权,状元虽然一举成名天下知,却也是空壳子一个,拿到现在来讲也就是□□秘书实习生之类。
“金榜题名,三元及第,状元爷喜气洋洋,确实是风光无限。”赵太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经过她身边时丢出这句话,眼底闪过一道阴鸷森冷的笑。想必在这场科考上,他想必是竭尽所能让自己的儿子高中,迎娶公主也就顺理成章,谁知会冒出来这么出色的秋沉落,所以气得差点挂掉。
“看你能风光几天!”恶狠狠的赵其劲怕是想把她一口给吞了。
“所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啊,自然高兴。”
“人生四大喜事?那四大悲事呢?”太师停住脚步回首对她。
“这四大悲事么,便是寡妇携儿泣,将军被敌擒;失宠宫女面,落第举人心,太师以为如何?”
“秋状元不觉的物极必反,大喜大悲本在一瞬间,所以,状元爷——保重啊!”赵太师斜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
“太师何以笑成这样?唉,要有容人之量,容人之量啊。”方丞相也走至凌初瑜身旁,对着她亲切一笑。“多年寒窗磨砺,一朝名扬天下,秋状元,可喜可贺啊。”
“恩师缪赞了。”她所用的不是自己的真才实学,万不得已才用,不过是多了现代人的一些优势而已,德高望重的丞相这么一夸耀,她的脸差点火烧般红起来。
“中状元者,公卿以下无不耸观,虽至尊亦注目焉。你称我一句恩师,那老夫就把你当自家人看了。”丞相贴近她耳旁神秘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有点耳熟哦……”
啊?
她问过纯宁了这个时代没有孟子的啊?!
丞、丞相之前怎么会听过呢?!
难道他知道自己剽窃?!
殿试的时候要考咏柳诗,他似乎知道自己做不出来所以故意提出那首诗,当他的提议被否决时,看自己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担忧,还有这生于安乐死于忧患中里的这句话,凌初瑜内心闪过一阵寒气。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老丞相步履健硕地离开,她突然意识到,老丞相看她的目光带着探寻的意味,但是似乎又没有恶意。
自崇德殿出玄武门,道路两旁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拥塞通衢,人肩相摩,水泄不通,有的甚至爬登房屋,争相目睹他们这些新科进士的风采。幸好周围有威严的羽林卫清路开道,不然人都会被挤没了。
也对,十年辛苦一枝桂,二月艳阳干树花。十年寒窗苦读,三年才出一个状元,确实是稀罕啊。
状元词有云:五百名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绿袍乍着君恩重,黄榜初开御墨鲜。龙作马,玉为鞭,花如罗绮柳如绵。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蛾爱少年。这话果然不假。
少年登科,风流倜傥,春风得意,让人何等欣羡。
凌初瑜原本就会骑马,所以对高头大马的大宛良驹并不畏惧。御马游街,官袍拢袖,裙裾飞扬,再加上秋沉落这张倾国倾城却也祸国殃民脸,对她狂呼的人多不胜数,她笑得脸都僵掉了。唉,做一个春风得意的状元郎也不容易啊。
凌初瑜这天真是累瘫了,在纯宁的帮助下沐浴更衣,直接倒床睡觉。倒是累了纯宁,她还要帮凌初瑜敷面按摩做保养。
对了,顺便提一句,这个秋沉落自己原本就是医生,所以她亲自设计出来的面膏还真是好用,而且还有类似面膜的东东。嗯,估计她是跟颖华公主呆久了被影响吧,越来越确定颖华公主是穿越过来的了……凌初瑜陷入甜甜的梦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