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逐渐西斜的明月, 隐王微微叹息一声,“摆棋。”
纵使病魔沁体痛彻心扉, 也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试验过, 是不是为此努力过……
隐王落子如飞,每落一子便抬头端详着眼前的她那的清俊面容。只见她神情专注地盯着自己落子的地方,目不转睛,凝神思索后才轻轻落下一子,蓦然抬头冲自己灿烂一笑,黑眸星辰般灿烂。
黑子步步为营,白子亦步亦趋, 彼此纠结缠绕, 谋略猜忌……
就如同她和他的关系。隐王嘴角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就这样吧,就这样深深的纠结在一起吧……永远不要走到结局的那一刻,多好?
可是,结局是意料中的。
凌初瑜无数次的叹息后, 最后手中执着白子, 凝神望着眼前的残局,迟迟没有落下。
“我输了。”隐王高瞻远瞩的棋艺使得她心甘情愿认输。但是,比起之前,似乎得心应手了许多……
她自然不知道,在隐王的可以栽培下,不知不觉中,她的棋艺早已臻古代高手的行列。只是没有较量, 所以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用智’而已,还差得远呢。”见凌初瑜虽然输了,却满脸兴奋,打击之心油然而生。于是,深墨如黑玉的瞳眸瞥了她一眼,冷然道。
凌初瑜在奕国呆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奕国将棋士分为九等,就如古代的九品中正制度一样。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
用智属于第五等。正所谓,“知也,未至于神,未能灼见棋意,而其妙意不能深知,而必用智深算而入于‘妙’。”通俗点来说就是第五等的出色之处就是计算。通过对手的棋路,经过精妙的计算,得出落子的位置。
凌初瑜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天赋使然,计算能力自然很好。她唯一不足的就是座子制度限制了她布局的方式……所以才离第一品的“入神”如此遥不可及。
一品“入神”,高瞻远瞩,放眼全局,计算精准,高深莫测,对全局了如指掌。这说的,岂不就是眼前的隐王吗?
一抬头,淡淡的月影下,眼前的人美的异常耀眼,最完美的五官长在最完美的的轮廓上。双目深墨如墨玉,白玉般的鼻梁俊挺微翘,皓白如霜雪的肌肤无一丝瑕疵……月下美人,极尽妍态。
沉浸在他晶莹光泽的深邃黑墨中,凌初瑜愣愣地伸出手去,抚上他,触手冰凉。
这一举动吓到了她自己,也吓呆了传说中的隐王。
两个人都呆住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那个……王爷的脸上有污点。”凌初瑜腾一下缩回手,见他一脸冷然的样子,不由的嘿嘿一笑,“是初宇看错了,看错了,乌云遮了月光的错觉,错觉,嘿嘿。”
隐王轻哼一声,“一品香。”
说完便不再理她,垂眸看着盘中残局,心中突突直跳,脸色不由的有些绯红。垂眉低首,才运气将脸上火烫的红晕压下去……
她的手温软而滑腻,目若秋水般直直望进自己的心底最柔软的部位。如孤魂野鬼般在世上苟延残喘的自己,竟然有些无从适应。是不是在她眼中的自己,已不再如此不堪?一直日夜兼程,只为追逐遥不可及的她,此刻是否已经触及那一片衣角?眼底光芒瞬间亮了起来。
只是,如若让她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眸光流转间,清俊的面容又不由的黯淡下来。
轻烟袅袅,竹炉汤沸,映得她灵修的身姿更显清雅,浓浓茶香萦绕周围,衬得玉容清透,透出一股不属于少年的清灵秀气。
想起女妆的她,倾国之姿,绝色之容……不由的呆住了。
月沉西斜,乌云遮了一片。时辰差不多了……可是隐王他、他竟然在发呆?一旁的慕容兄妹不由的暗中焦急。
“王爷?”凌初瑜连叫三声才将神游太虚的隐王拉回思绪。
“咳——”隐王轻咳一声,抬眉看她。
“王爷,这一品香已经新鲜出炉了。”
自己竟然发呆了这么久的时间……白皙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她……
“王爷?”怎么隐王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离杯沿只有半寸之长。他为何如此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瞧?眼底的狰狞戾色为何如此熟悉?凌初瑜脑中思绪如飞,却捉不到瞬间闪过的灵光。
凌初瑜忽略掉心中的疑惑,淡淡一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原来王爷也有此顾忌?”既然怕自己在茶中下毒,又为何以煮茶为赌注?
凌初瑜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眼睁睁地看着她误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空气中的五指颤抖,抽搐,青筋暴起……
运足全身的力气才将蜷曲成弓的手猛然收回。仰面喝茶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瞬间,隐王面容苍白如雪,双目赤红,冷汗直流,不住地喘气……
“你瞧,没毒吧?”凌初瑜擦了下嘴角的茶渍,很豪气地将茶杯底朝天翻转一圈,以示清白。却听见叮叮几声轻响,原来是棋盘上掉落了几颗围棋,微一蹙眉正要躬身去捡。
“我来!”声音冰寒彻骨伴随着嘶哑沉黯,好似来自地狱的魔音,吓了凌初瑜一跳。
如果被她发现,那么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隐王躬下身伪装捡拾棋子,却发现手足甚至身体的各个部位似乎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知道自己运气便会如在刺,更会加速毒发的时间。因为这样的痛,才只是毒发的开始……
他瞪圆了双目,墨玉般温润的瞳眸如今看起来却是狰狞而诡谲,咬住下唇竭力保持身体清醒。却见皓齿深陷的唇角漾开一抹鲜红浓黑的血色,妖异而绝美……
忽觉喉间的一片腥甜,浓墨如黑的鲜血一口洒在锦帕上便收至袖中。她的鼻子何等灵敏,不能留下一点的证据。然后他哆嗦着自袖中拿出一枚金针,插在自己的百汇穴……
慕容两兄妹心内焦急,双□□出,挡在隐王面前,衣衫飘扬,挡住了他痛苦的面容。
“王爷,夜深雾重,寒气逼人,还是到里面去吧。”
夜深雾重,寒气逼人?暖暖清风,说不出的凉爽惬意,可是怎么从冰山大哥嘴里吐出来就是这么的冷冰冰?
她却不知,此时的轻风对于隐王却是霜刀雪剑,冰寒彻骨。
“隐王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就算茶中真的有毒,他还没喝呢。
凌初瑜见慕容兄妹一脸的焦急,不由的心中不解,更兼之听见隐王喘气连连,心内更是怀疑。
“少主的喘鸣病范了,吹不得风,秋大人还是先请回去吧。”虽然怨恨她在少主心目中的地位,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按照少主原先交代的话回复。
“喘鸣?”凌初瑜知道呼吸急促,喉中有哮鸣声的古代称之为喘鸣,但是隐王的症状似乎不像……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喘息声,不由自主地便想起厉天邪发病时候的模样隐王身体僵硬的犹如冰雕,不住的颤抖抽搐,俊朗绝尘的面容苍白如纸……
凌初瑜云淡风轻的面容倏的黯淡下来。心中一紧,如被刀狠狠捅了进去一般,窒息的疼痛弥漫在四肢百骸。
不由自主的来找隐王,便是想要刻意忽略那张痛楚颤抖的面容,却没想到碰到隐王病发喘鸣之症……
凌初瑜怔怔站在原地,衣衫在夜风中飘扬,灵修的身姿僵硬如冰雕,背影看上去如此悲伤、苍凉。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推着隐王进入冷如冰窖的苍穹殿,一动不动。
隐王只是小小的喘鸣便痛苦至此,那么他呢?他此刻又在何处?那么彻深彻骨的痛,他又如何忍受?
发病的时候,那么痛苦?脸色苍白,全身颤抖,青筋暴起,双目赤红,显得狰狞而妖异……眼睁睁地看着他发病,一次比一次严重,持续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苍凉而无奈,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他一再的隐瞒,猜忌,固执如何让人安心?而且……找到映日石,还有家族的遗传病因,自己便要回去了……现在徒劳的想这些做什么?
一抬头,便隐去了眼中的担忧和痛苦……星空灿烂,眼中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