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 一道圣旨,李君然便将奕国的最高军事行政长官的职位赐给了她。
太师党咬牙切齿却显得无能为力, 清流党欢欣雀跃却有点莫名其妙。
方老丞相和薛王爷一前一后,皆赞赏嘉勉了她一番, 自然也有不少官员或恭贺或谄媚,她都扬起嘴角一一消纳。
凌初瑜最后一个走出金銮殿,负手站在玉石阶梯上,长生玉立,身姿洒然,看着那一家子气急败坏的背影,嘴角勾扬一抹淡笑。
太傅、驸马的品秩虽高, 地位尊荣, 却没有实权。而兵部尚书却完全不同。
兵部尚书统领全国军事行政长官,正二品的官阶,相当于现代的国防部长。一言一行皆影响全国的军政要务,权利大的很。
原兵部尚书统领军务, 位高权重, 是太师党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然而却莫名其妙的做了代罪羔羊,被太师安了一大堆的罪名后,壮烈牺牲。但是兵部衙门大部分还是太师的旧部,想必刁难她的,大有人在。
兵部衙门设在三胡号同,与户部对门而立。
凌初瑜在兵部侍郎朱帘的陪同下, 乘轿来到兵部衙门。
“新任兵部尚书秋大人到——”
听到呼声,兵部大小官员一起出门相迎。
凌初瑜身着大红官袍,金带系腰,清俊绝然的面容上扬着轻漫淡笑,更显风华绝代。此刻的翩然美少年不仅尊容显贵,周身不自觉的便流露出淡淡的官威,令人尊崇。
凌初瑜早就料到兵部定然有人不服,于是便不自觉的摆上官威,美目冷冷扫过,震慑住一干牛鬼蛇神。
不知是真被她摆出的官威威慑住还是被她绝美的容颜震慑住,拜倒的一众官员盯着她,愣至呆化。
一个个敛神屏息,眼神呆愣,仿佛自己鼻中喷出的气息也会污浊了她的圣颜一般。
早已传言驸马爷年轻俊美,灵秀温雅,乃是万中挑一的翩翩少年,如今看来,不仅名副其实,简直是实至名归啊。
“秋大人请。”
户部侍郎朱帘见此,不由的清咳一声,朗声请道。
“朱大人同请。”凌初瑜见此心中暗笑,但是端敛的面容不动声色。
皓白如霜雪的面容清朗俊透,不言不笑,难以看出其情绪。
她对着满院的大小官员悠漠一应,一撩官袍,径自走到里面的大厅。
轻风中,衣袂飞扬,面容轩昂,郝然便是一位儒衣神将。
环顾四周,她发现红墙绿瓦的兵部衙门比起气势恢宏的皇宫少了些雕梁画栋,但是庄严肃穆之感却严峻许多。
朝南而望,一片宽阔之地,想来必定是校场检兵之地。校场旁边,一株巨松昂然而立,伟岸而挺拔。凌初瑜猜想,大概是暗示不屈不挠的的精神吧……“秋大人请用茶。”
不一会儿,便有人奉上香浓清茶。
摆足了官威后,凌初瑜扫视了一遍乌压压的人群,嘴角勾扬起轻漫浅笑,正色的面容也舒展许多,俊雅的很。
“诸位大人不必客气。下官初来上任,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望诸位大人多多包涵。”
客套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
大小官员按秩序给她汇报手头的工作,凌初瑜意识到不止一位主事看自己的眼神颇具疑惑,想必是觉得自己年纪尚轻,不足以担当次重任。还有几位大概是原兵部尚书的心腹,看自己的眼神躲躲闪闪,出题刁难的几率很大。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旁的军报,边听边浏览着。
“这个月……按照朝廷军制,北军每人五百斤军粮,共有五万北军留守北疆,共计两千五百万斤军粮,由就近的梁城拨给……“嗯。”凌初瑜眉头也不皱一下,不以为意的嗯了一下。
见这位新上任的兵部尚书似乎不通军务,那位汇报的主事眼底闪过一丝阴笑,退下后便朝座上的几位官员使了个眼色。
“这个月……南方水军每人六百近军粮,圣上特命,因公殉职者白银十两抚恤……共计一千二百万斤军粮,三万两千两白银……”
“嗯。”凌初瑜继续不动声色地翻动着手中的军报,眉也不抬。
…………见凌初瑜依旧低头翻阅军报,一副爱理不理,懵懵懂懂,听之任之的表情,不少主事嘴角都露出阴狠而又诡谲的森冷笑意。
当今圣上果然是好男色,看中皮相,竟然派这位年纪轻轻,什么也不懂的少年郎来兵部上任。虽然长的确实不错,不过看她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能做到兵部尚书的职务,不靠色相又怎么上的来?想必从此以后又能从中捞到不少油水了。
不少官员的嘴角已经露出的得意而又贪婪的笑。
过了半晌,所有的主事、军曹等大小官员汇报结束后,凌初瑜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军报。
“都汇报完了?”
“完了。”所有主事异口同声。
她略一敛眉,平日贯有的戏言味顿时一扫而空,勾扬的嘴角缓缓展出一抹森冷的笑容,“没到兵部衙门来之前,皇上曾戏言说,兵部的官员平日不苟言笑惯了,必会同你开点玩笑。如今看来,圣上真乃神人也,所言竟丝毫不差啊。”
冷冷的目光如秋风扫落叶般瞥过,满意地看到一些主事骤然苍白的面容,略微顿了顿,仁慈的留了点时间让他们自行发挥想象力丰富的头脑进行自我恐惧。
“不知……大人所言何、何意?”一位官员在她凌厉的目光下,哆嗦地站起来,咽了下口水,鼓足勇气问道。
“本官所言何意,难道诸位大人还没有想明白?”她清灵的五官绽放出光华神采,瞳眸凌气逼人,“北军军饷共计两千两百五十三万斤军粮,三千五百四十三万六千七百两白银;南军共计一千零八十三万五千万斤军粮,三万一千一百三十三两白银;水师共计一千一百四十三万三千三百斤军粮……”
凌初瑜一口气的说了三军四师还有十三城十五省道的军粮屯粮情况。
她原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李军然给她的账目厚厚一本,记载着三军四师还有十三城十五省道一年的军费开支。她在轿中无聊便随意翻阅了两遍,便全都记住了,谁知刚好派上用场。
数字繁杂,但是她嘴角微动,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此言一出,听得各地主事不由的面面相觑。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再由清转白……虚汗遍布面容,却不敢拿袖子去擦。
“各位大人真是忠心耿耿,如此替朝廷款待各方军士,特别是赵将军掌管的北军……不过据各军反馈的数据记载,各位大人的好心似乎有些白费,因为这到达军中的军粮不仅没多,反而有些缺损,想必是路途中有所损耗吧?各位大人觉得呢?”
语调不疾不徐,声音温润清雅,若轻风抚过……但是听在在场的一些官员耳中却如五雷轰顶,轰隆不绝。他们脸上冷汗滚滚,心中雷鸣战鼓般扑通扑通直响。
前兵部尚书在任时,他们账目就是如此汇报的,自然其中各自都拿些好处。
但是前兵部尚书突然倒台,各位主事手中的账目还没有重新做过,再说也懒得重做,便拿此来交差。却不知凌初瑜从哪里弄来如此清晰的账簿,而且,一字不漏的将三军四师还有十三城十五省道的军粮屯粮的数字娓娓吐出。
如若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
众人这才相信她的能耐,但是似乎为时晚矣。
还不认罪?
凌初瑜抿了口茶,声音轻淡。
“诸位大人,若没别的事,这就散了吧,本官还要进宫呢。”
自己身兼多职,小太子的授课便难免有些兼顾不来,于是皇帝便命她只授晚课,至于经史子集类的课业便由翰林院的梅老翰林亲自教授。
一句进宫的催化作用还真不是一般的快速,只听见—— “扑通——扑通——扑通——”
谎报军粮的数位官员直挺挺地跪倒在大厅内,身子不住地哆嗦。要知道军法如山,谎报军粮,其罪当诛!
“几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高高在座的她此刻笑容灿烂,一副怡然自得的品了下清茶,斜睨着下跪的几位官员。
“请大人恕罪,下官、下官再也不敢了……”
“秋大人,请饶命啊——”
“尚书大人,下官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请您高抬贵手——”
一声声恐惧而又颤抖的声音响彻静寂的会议厅。
窗外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门帘,静静地泻在她的面容上。光影流转,每一分光影便有一分变化,衬的她清透的俊颜更是绝尘的温雅。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在众人以为这几位犯事的官员会被杀鸡儆猴时,却见凌初瑜敛凝的面容灿烂一笑,嘴角扬起完美的弧度。
“诸位大人可是为各地的军士考虑,何罪之有?不过——往后记账还是要公正些,不然朝廷的粮食缺损了,本官也不好像皇上交代是不是?”所谓恩威并施,凌初瑜做的从来都是恰如其分。
凌初瑜把玩着自怀中掏出的账簿,嘴角扬起一抹倾倒众生的笑容……
在跪倒的众官员看来却是狰狞而阴森,一股冷气自脚底缓缓升起,脊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