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悠闲的日子匆匆而过。
今日便是进宫回拜的日子。
凌初渝早就听颖华公主提醒,太后娘娘不知为何对碧落宫心生罅隙,此时虽然不知秋沉落便是碧落宫的少宫主,但是查出了她跟碧落宫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所以才会一再推脱将颖华下嫁。
巍峨殿宇,长廊弯弯,花团夹道,一对小夫妻携手而来,神态亲密,恩爱非常。
却见一个面容如玉,丰神俊朗;一个娇柔温婉,柔若无骨。两人宛若一对神仙眷侣,翩翩而来。
公主身子柔弱,脸上不胜娇羞,进入殿宇,忽然一个不稳身子前倾正欲摔倒,却见驸马爷长臂一捞将公主稳稳抱在怀中,两人相视一笑,浓情蜜意,柔情绵绵。
太后和皇帝早就安坐在高位。
凌初渝和颖华公主双双拜倒,“给太后,皇上请安。”
太后虽然年过半百,但是保养得体,打扮精致,雍容貌美,瞳眸炯炯有神,透入出精锐之色,只是缓缓开口道,“起来吧,给公主和驸马赐座。”
语气依然热络,看不出平淡。
皇帝仔细打量她。
一袭朱红官袍衬托出修长灵俊的身材,只见他就这么一站,嘴角微微弯起,脸上白若霜雪,玉容丰俊,俊美异常,兼之体态潇洒,高华雍容的气质一览无遗。
颖华娇弱地依偎在他身边,含情脉脉,瞳眸流转皆是景仰之色。
颖华很爱他吧……
李君然握紧身侧的手,面容僵硬,淡然道,“看来颖儿和驸马过的很不错。”
凌初渝和颖华默契地对视一眼,顿时两双瞳眸里情意绵绵,浓的似乎化不开。
太后见此,也不好说什么。
说了些家常,太后有意将颖华公主留在身边说要说些体己话。颖华飞给她一个了然的笑容,凌初渝会意,淡笑着正欲告辞。
李君然倏然站起来,“朕正有些要事要欲与秋爱卿商量,随朕来吧。”
说完便向太后行礼辞行,挺拔的身躯带头走了出去。
皇上走的很快,步履匆匆,凌初渝莫名地跟在他身后。
不是说要谈些要事么?怎么不是去御书房的方向,也不是去上书房的方向。李君然竟然连自己最亲近的桂公公都挥退,面容冷峻的一直往前走。还以为他会带自己去御花园坐坐,哪知道他视而不见地略过。
“不知皇上要去何处?”皇帝似乎有点生气?自己似乎没有得罪过他啊。凌初渝扬起嘴角轻问道。
“跟着就是了。”李君然冷然道。
似乎心情不好。难道男人也有更年期?凌初渝做了下鬼脸,悻悻然跟在他身后。
逛了大半个皇宫,人生地不熟的凌初渝原本就是路痴一枚,早就晕头撞向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松柏郁郁,古木蓊蓊,柳树夹道,奇花异石,云烟弥漫,仿若世外之境。
李君然旁若无人地在石桌上坐下,冷冷地望着凌初渝。
却见她灵修身躯裹在宽大的衣袍,面上白若霜雪,淡眸低垂,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怎样一双灵皓慧黠的瞳眸。
这里似乎很僻静?到这么僻静的地方应该是讲很机密的事情吗?凌初渝满怀期待地望着当今万岁爷。
“不知皇上带微臣到此……所为何事?”
这里很僻静,静悄悄地,几乎没有人际,空气中弥漫着萧索冷淡的味道,一如李君然俊鼻哼出的冷气。
为什么会来这里,李君然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绕着绕着就来了这里。
园外的木棉花开的茂盛,但是园内一定萧瑟清冷的很吧。
每次进去都被拒之门外,所以很久都没有去碰壁了,不知他在里边住得可好?十五年没有出上古园了,身边只有慕容兄妹从小相伴,日子一定过的很寂寞吧……
明黄色的身影挺拔而立,背手迎风,负手站在凉亭里,远远遥望不远处高高坐落的上古园。面容严峻,眼底很复杂,逐一闪过伤感、寞落、愧疚……的神色。
凌初渝静静地看着他,见他如此神色,不由的有些黯然。每个人总有些伤心往事吧,越是站在最高处俯视众生的人就越孤独苍凉。
“秋爱卿可会吹箫?”不知何时李君然手中已经多了一枚通体碧绿的玉箫,拿在手中怔怔地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浓眉蹙成一团,忽而他抬眉淡淡一笑,“朕可是白问了,秋爱卿在夜宴当日就曾为颖儿吹奏一曲凰求凤,现下给朕吹一曲吧。”
凰求凤,凤求凰……
谁是凰谁又是凤?李君然长叹一声。他这个皇帝做的还真是悲哀,还不容易喜欢上的一个人居然是男的,按民间的说法他还是自己的妹婿,所以就连表达感情的方式都要如此隐晦,如此偷偷摸摸。
他闭眸躺在长椅上,神情说不出的疲惫。
这七天都没有在金銮殿上见到他,想念的很。明知道他就近在眼前,却不敢细细端研,生怕这又是一个梦靥。
每每拿起奏章,脑海中便浮现出眼前这张清俊灵透的容颜,害得他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心中自责的很却无济于事,所以才会忍不住带他来这里吧。这里是他最隐秘的童年记忆,最悲惨最懊恼的记忆,很痛苦,但从未跟任何人说过。
但愿他永远不要知道这份深深埋藏在自己心底的情愫吧,不然叫他这当今圣上情何以堪?疲惫地闭上眼假寐,但是脑海中思绪纷至沓来,却无论如何也安不下心。
凰求凤?
凌初渝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她见这幔纱轻舞的凉亭中竟然搁着一架古琴,便欣然走上前去,试了下音调。
音调清亮,犹如珠落玉盘。凌初渝嘴角微勾,朝躺椅上的李君然灿烂一笑,“皇上,箫声萧瑟,不甚应景,微臣就弹一曲凤求凰助皇上入眠吧。”
凤求凰?应景?没想到他无意的话语竟说中了自己埋藏深深的心事,李君然心中一震,脑海中一片空白,手足僵硬,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在轩辕岛上最擅长古琴的并不是凌初渝,但是她生性活泼,性格脱跳,再加上岛主对她的特别宠溺怜爱,所以宠得她无法无天,什么都想玩,所以什么都会一些。
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名动天下她好奇之下也学过。
她一直女扮男装,时时刻刻要注意自己的举止言行,不过她现代穿过来的还算有些优势,也没什么缚手缚脚的感觉。如果是古代原生态的女子女扮男装的话估计会很难吧。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眼前高高在上的皇帝对她早已情根深种,所以言行举止间毫无顾忌。
琴音袅袅,婉转低鸣,靡靡之音,忽而高亢忽而悠远,凌初渝正迷陷在自己的音乐中,忽听耳旁传来一曲悠然清远的箫声,音调竟跟自己这曲极为契合……
凌初渝心中震惊,灵台忽然一片清明,手抚琴弦竟似有些不受控制。她知道自己遇上了高手,忙敛神危坐,运气内功,指尖清透,抚在古琴上振振有声,声音竟清透许多。
一曲终了,凌初渝缓缓垂下双臂。
这人是谁?为何他的箫声与自己的琴声如此默契?他的箫声浑厚清远,如碧海潮生,落英缤纷,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的大海,又犹如站在雪山之巅鸟瞰众人,悠然清远中似有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愁绪哀鸣……
他箫中带着丝丝内劲意不在伤人,似乎是在刻意引出她以内力相抗衡。
这人究竟是谁?
抬头一望,李君然竟似不受影响,早已沉沉睡去。
看着他孩子气的面容,凌初渝心中一动。
做皇帝也不容易。身为一国之主,还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好皇帝自然更加辛苦。再加上大权旁落,奸臣当道,只怕也不能凡事都随心所欲。
凌初渝见旁边暗阁有一床叠的整齐的毛毯,还有几件干净的换洗衣服,不由的有些奇怪。这个地方人烟稀少,似乎没有宫女太监会来这里。但是周围却打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还有这暗阁里干净的衣物毛毯似乎常备。再加上眼前的古琴玉箫……一切都透入着不同寻常的味道……
凌初渝见李君然睡的香甜,还不时地发出细微的鼾声,不由的轻笑,原来皇帝也是人,也会打呼噜啊。
她从暗阁中抱出一床毛毯,轻轻盖在李君然身上。
突然,李君然睡得极不安稳,紧紧拽住她的手,很用力的拽着,身子有些颤抖,嘴里喃喃念叨,声音模糊,凌初渝听得不是很清楚。
好奇心驱使下,凌初渝缓缓靠近,直至耳朵贴在他的唇角才听得有些清楚,“血浓于水,只有血才能清洗一切仇恨……血浓于水,只有血才能清洗一切仇恨……”
血浓于水,只有血才能清洗一切仇恨……要怎样的情况才能让一个皇帝说出这句话?看来眼前的这位皇帝登上宝座也是破费一些功夫的。皇家冷情,为了大位,骨肉相争,兄弟相残的事情决计不会少。
皇位高高在上,只有胜利的人才可以踏着牺牲掉的无辜生命缓缓走上那渺远的位置,从此俯瞰众人,泯灭七情六欲,做一个至高无上的神o。作为皇帝,他一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钟情的资格,他的宠幸是朝廷是江山社稷的一部分,所以他不会独独怜惜谁。
究竟是怎么样的仇恨能让一国之君如此耿耿于怀?血浓于水,只有血才能清洗一切仇恨。那位被牺牲掉的是位皇子吧?或许早已埋尸在高高的皇位下面。
凌初渝轻叹一声,却听见外面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意识到此刻皇帝正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不由的猛地一抽。
这一抽,李君然猛地惊醒过来,俊颜上冷汗淋漓。
“皇上,皇上您竟真的在这里。”皇帝的贴身内侍一见找着皇帝,猛然跪倒,声音说不出的恐慌之色。
能让一向镇定的太监总管桂公公惊慌成这样的,绝对不会是小事。
“何时如此惊慌?喘口气慢慢说。”李君然不悦的开口。
“皇上——云贵妃娘娘她——她小产了!”桂公公音调颤抖。
“你说什么?!”李君然猛地站起来,面容狰狞地瞪着桂公公,“小产?!怎么会小产?!昨天朕去看她的时候还好好的!”
也难怪李君然紧张。大殃朝向来子息单薄,当今圣上十六岁成亲至今也有八年有余,但是膝下也仅有一个皇子,所以这次云贵妃有孕,太后和皇帝自然都很高兴。云贵妃本是李君然身边的一个宫女,从小便服侍他的饮食起居,青梅竹马情意深厚,后来便由太后做主赐予他做侍妾,待得他登基大宝,便理所当然的册封为妃。忽然间闻得云贵妃小产,李君然心中自然难受。
“太后呢?”
“太后娘娘早就赶过去了,但是遍寻皇上不着,奴才斗胆到这里终于找到皇上您了,请皇上责罚。”这个地方除了打扫的太监,平时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就连桂公公不得允许,也没有这个资格。
李君然神情复杂地看了凌初渝一眼。
“皇上,太医说云贵妃不止小产,甚至有性命之忧啊。”桂公公和云贵妃很久之前便一起服侍李君然,感情颇深,所以桂公公情急之下呼出声来。
“皇上您快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凌初渝推推他。
后宫不知她一个外臣可以随意出入的,所以她便没有跟随李君然一起离去,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才蓦然警觉出事了。
这里偏僻异常,古木青翠,四面八方看起来都差不多,来的时候跟在皇帝后面绕着绕着就绕晕了,这要如何出去?
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