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气氛很沉重。

主编低着头，一动不动。

突然，他抬起头，我连忙低下头去，作乖巧状。

倘若我的尾巴还在的话，想必此时我应该已经开始摇尾乞怜了吧？

然而并没有。

我没有尾巴，所以只能低头。

摇尾巴那种快乐的事情，已经离开我很久了。

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快要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不不不，我就是普通的人类而已。

嗯，是这样的，绝对是这样的。

对面的主编沉默着，沉默着仿佛在下一秒就会彻底爆发，一发嘴炮终结我可怜的卑微的弱小的生命。

当然并没有。

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我就不可能坐在这里跟你讲这件事了。

可是主编抬起头来，敲了敲桌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呃，没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开口就说出这种愚蠢头顶的话来，如此随意的语气会让主编大人认为我是在挑衅的！

可是出乎意料，他没有咆哮，而只是轻轻问道：“我的意思是，这就是你专程休假去闭门修炼回来的成果？”

他的音调开始拔高：“这……你写的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头一缩，语速超快：“开头，这是刚写的一个新的开头！”

“齐天大圣？今年可是鸡年了啊！你居然还写猴子？而且你写的什么？你自己看看！你特么将近四千字，居然就写了他是怎么来的！这是什么？个人简介么？谁教你这么写的！”主编怒气冲冲地质问，我却在想，啊，这才是熟悉的boss啊！

噫，感觉变成了抖M一样的啊，我才不要！

噗！

“这是‘强行大纲后遗症’啊主编大大，您忘了我写了十万字的《知往》大纲这件事了么？”我依然恭顺，“我当时就发现自己走上邪路了，只顾自己爽快而懒得‘赘述’，完全直白撕裂不加掩饰地表达，这是要出事的，所以，我写了这样一个开头来把自己稍微挽救一下……”

主编恍然大悟：“噢，对，是这样啊，可是……”

他皱眉敲了敲桌面：“你是不是忘了一些东西啊？”

什么？这不可能吧！

他抿了抿嘴，阴气森森地问我：“文字是什么？艺术是什么？合起来又是什么？”

我想了想，摇摇头，俺不知道嘞！

他双手交叉，一脸得意：“文字嘛，不就是信息的一种传达方式？艺术，可不就是表露情绪的产物？二者结合，是什么，你说说？”

文艺？

他勃然大怒：“蜡块二哥哥的！你是猪吧！你一定是猪吧，不然会有这么个猪脑子！”

所以到底是啥？

“是文学啊笨蛋！蠢货！”他破口大骂。

好吧，我一脸懵逼，虽然听不懂，但我觉得不能苟同。

文学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信息+情绪？我要信了怕不是立马药丸！

要我说，主编大人就是太“文艺”了点，感觉很厉害，但是不知道厉害在哪里，哎，我就只能鼓鼓掌而已了。

“哎，对了，你那狗修真怎么样了？”

嗨，别提了，我丢在网上了，嗯，一个不可能的网站。

“怎么，对自己写的东西没信心？”

这不是信心的问题，是认知的问题，那是个很屎的东西，注定黑历史的。

你说吧，剧情剧情，有剧无情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感觉就是那玩意儿了。

各种感觉不到存在啊，人物死硬死硬的，无爱。

简单来说，我勾不出人物的感情来，我失败了。

我写了一个失败的故事。

“哎，别这么说，失败是好事。”

嗯，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一直在想到底失败在哪儿，于是最近进步了。

“哦。不错不错。”

他想了想，问：“你知道自己怎么改进了吗？”

这个和之前的问题不一样，我说不上来，反正不是“细节”，是另一种东西。

我已经知道故事是需要大量细节的东西了，一旦瘦骨嶙峋，那就成了“大纲”，是很无聊很没有美感的东西。

反正，我隐约找到剧情的那个“情”了……

“以剧写情？”

差不多那个意思吧。

“有点儿意思。”他说，“知道么，刚才我差一点儿就下决心把你开除出故事会了。”

呃，呃，能知道为什么吗？

“不能。我已经暂时收回了这个想法。”

可以的，很强势。

“所以麻烦你继续和我聊聊刚才的那个问题？”很明显这不是一个问句，他的语气如此不容置疑。

“好吧，是人物。”我很无奈地说出了答案，“人物一定要鲜明，不仅仅是设定啊特征啊这类表象的东西，而是性格个性这一类稍微深层次的东西，这东西非常重要，一旦有了这东西，坚定了，那么人物自然会带动故事，这就是我所领悟到的‘剧情’。”

“啪啪啪啪啪……”他破天荒给我鼓起掌来，“很不错的认识，你可以留下来了。”

现在？

“以后都可以，从今天起，你就算‘入门’了。”

我说：“我很荣幸。”

他恶魔般地笑起来：“那么我们再谈谈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吧。”

哈？

“虽然你貌似是在写一个都市孙悟空，但我分明看到，你其实还是在写你自己啊，王朗，切记，一个故事，特别是最初的一个故事里有自己的影子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但是一旦开始写故事，写很多的故事，那就必须要把自己‘丢掉’，你不能总让自己进入主角，你要保持角色的独立性，绝不能做任何有可能‘共情’的干涉，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

“很好，那么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叫我‘岚’吧。”

好的，岚。

他站起来，推开窗：“好好写完最初的故事，把这只猴子忘了吧，或者，其实你把上次给我看的《苍蝇》捡起来也不错。”

我耸耸肩。

狗修真是发表了，不过改了太多次，我已经不爱了，没有爱的作品，枯萎是必然的，对，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狗修真有借鉴非常多的一些设定，最初是为了有趣才写的，可是后来就越来越无聊了，但终究是我承认的第一部作品，我必须想办法给它一个结果。

《之往》才是我真正写到现在都还觉得有趣的“作品”，后修真是一次不成熟的尝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