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高劲松大概永远都不会带我去吃大排档的,所以,我的这种随心所欲享受美味的时刻应该不会太多了。看着对面大吃大嚼的徐子彧,我不由地轻轻叹了口气。
徐子彧抬起头看着我,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我看上去很可怜吗?"
"嗯?"我愣了一下。
"干嘛对着我叹气?"他看看自己的双手,"我又忘了注意吃相了?"
我摇摇头,反问道:"只是在想,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这样吃东西了。"
"为什么?啊,明白了。"徐子彧笑起来,"高劲松从来不吃大排档。"
我四下看看,笑道:"我这个人呐,怕是就是天生一个穷命。"
"哎哎哎,说什么呢?"徐子彧连忙打断我,"哪有人好不好的咒自己?喝酒!"
我举起杯跟他碰一下,一口气喝下去,放下杯看着徐子彧再为我斟满。"徐子彧,真的打算跟冯婷婷分手了?"我看着徐子彧问。
徐子彧轻笑一下:"你不会又要坚决反对吧?话先说清楚啊,我绝对不会先提出来的,到时候别又拿我出气。"
我点点头,道:"知道了。哎呀这个婷婷啊,我该拿她怎么办啊?"
"你操的心也太多了!"徐子彧摇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跟高劲松吧,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我端起酒杯喝一口,"刚才正要说被你打断了。"
"哪有?"徐子彧叫起来。
"我说我就是天生穷命啊,穿漂亮衣服觉得拘束,去高档酒店觉得拘束,也就这样才会觉得舒服。"我笑一下,"高劲松大概也算是个高档的好男人吧,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竟然也会觉得拘束。"我笑着叹口气,"要想配得上他,我还真的要好好地改造一下我自己呢。"
"哎林宝瓶,你真的爱上他了?"徐子彧瞪大眼睛看着我。
"有什么不可以?哎,你眼睛再瞪也就那么大了,没法跟婷婷比。"
徐子彧看我一会儿,笑了起来:"不容易啊林宝瓶,来,"他端起酒杯,"为了林宝瓶终于学会去爱了干一杯。"
"你起什么哄?"我没理他,拿起筷子吃一口菜。
徐子彧笑着自己喝了一杯,放下杯后问道:"那个,没打算抽时间单独去看看?"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放下手里的筷子端起酒杯,看他一眼淡淡道:"没想好。"我一气灌下一杯酒去,看着徐子彧问,"喂,真的跟婷婷分了手,你还会留在这儿吗?"
"怎么?舍不得我走啊?"徐子彧的笑又显得那么不正经起来。
"闪一边儿去!"我瞪他一眼,"她不会现在就跟你提出来吧?"
徐子彧收了笑摇摇头:"不知道,谁知道冯婷婷会怎么想。"
"她爸爸的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还不知道。有点儿太突然了。"徐子彧为我倒满酒杯,"平时也没觉得怎么样,怎么就会得这么个病啊?"
"以前好像得过肾炎,好多年以前了。"我长长地吐一口气。那时候,我好像还在心里暗暗的觉得解恨,认为那是报应。我撑住额头闭上眼睛。我,大概真的是个很坏的人吧。
"最坏也不过是换肾吧?他家里又不缺钱。"
我睁开眼看着徐子彧道:"钱是小事儿,问题是肾源难找啊。婷婷和她哥的血型都跟她妈妈。"
徐子彧看着我,微笑着道:"哎,你到底查了多少资料,又想了多长时间啊?你这个人啊。"他叹一口气,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我这个人怎么了?"我放下手看着徐子彧,"就算是朋友的爸爸,替朋友操心也是应该的吧?更何况是婷婷的爸爸。"
"对对,你说的都对!林宝瓶什么时候错过?特别是在我徐子彧面前,那就更是从没错过!"徐子彧笑着冲我翻翻眼睛,"哎林宝瓶,咱们能不能先往好的方向想,或许没那么严重,只要按时去做透析就可以了也不一定啊,对不对?"
"但愿吧。"我喝一口酒道,"徐子彧,如果我说我不想去看他,你会觉得我这个人铁石心肠吗?"
"问题是,"徐子彧紧紧地盯着我,"你,其实很想去看他。"
我转开头,避开他的视线:"才没有。"
"那也是因为不忍心。"
"不是。"我飞快地答道。
"林宝瓶,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我转回头看着徐子彧,看见他满脸的无奈。"你总是把所有的感情,我是说你所有真实的感情,统统压在心里。"
"我没有。"
我有!我知道我有!可是,我不想别人也知道。
徐子彧看着我,继续无奈地摇头苦笑:"林宝瓶,同病相怜也罢,秘密换秘密也罢,至少找一个人宣泄一下,麻木不代表忘记,不代表解脱,哪一天那种麻木的感觉消失了,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你一个人怎么承受得了?"
承受不了吗?或许是吧。没什么大不了,就这样吧,明天就会好了,明天就全部忘记了。我就是这样一直在做着自我催眠,我就是这样让自己表现的永远快乐,而我,却从来都不敢去想,我的这种快乐能够维持多久。
"林宝瓶,如果我不是那个可以让你倾诉的人,去找高劲松吧。"徐子彧的神色中有了一点点失落。
"不!绝不!"
如果爱一个人,就不该成为那个人的负担;如果爱一个人,就该让他快乐而不是烦恼。这就是我的爱情观,被冯婷婷称为"完美付出型的爱情观"。
这样的爱情太累了,也太理想化了。这也是冯婷婷给出的结论。而现在,徐子彧似乎又在竭力向我证明这种结论是何等的正确。
"林宝瓶,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需要两个人一起去完成。不论开心与不开心,都应该拿出来两个人共享。你明不明白?"徐子彧敲一敲面前的桌子,很明显的已经有了些酒意,"哎,林宝瓶,你是女人哎,别什么都死扛好不好?难道你是觉得你身边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哎,你喝多了。"我拿过他的酒杯,"别喝了,吃饭吧。"
"吃什么饭啊!"他夺回酒杯给自己倒满,举着酒杯笑看着我道,"上次你喝醉了是我背你回去的,这次换你背我怎么样?"
"背不动,拖着还可以。"我没好气地看着他。
"拖着?要怎么拖着?"徐子彧皱了眉头看着我。
"还能怎么拖?"我撇一下嘴,"当然是放在地上拉着两只脚喽。"
"哎!你也,太没义气了吧?我可是一直,把你,背到楼上去的!"
这个家伙!我急忙抢下他手里的酒杯:"哎徐子彧,你真打算醉得不省人事啊?"
"嘁!"他不屑地笑着转一下头,"哪会,那么容易就喝醉啊?不过先跟,你说好啊,如果,如果真的醉得不省人事了,随便扔在哪里都好,就是不许用拖的。"
"为什么?"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他拍拍后脑勺:"会很疼的,万一再,再碰到大石头什么的,变失忆,怎么办?"他向我探过身来,仔细地看着我的脸,"我现在,还不想,不想忘掉,林宝瓶呢。"
我推开他的脸,瞪他一眼:"那好吧,我就随便找个阴沟什么的把你扔在里面,可以了吗?"
"哎林宝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徐子彧醉眼朦胧地瞪着我,"我,把你背到楼上,都快要,死掉了知不知道?还,还守了你一个晚上,知不知道?"他转开头冲我摆一下手,"不然的话,我,我怎么可能翻车?让我老爸,都跟着,没好好过个年。"他又转回头冲我笑一下,"你那时候真的好胖,不过,不过蛮可爱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真好。"他托了腮看着我,眼睛眯起来变成了一道弯弯的线,却不再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