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劲松不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沉思着。许久之后才抬起头看着我,缓缓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但是,我们依然可以做朋友,对吗?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把你当做妹妹一样去,去照顾,可以吗?"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不怨恨我。"可是我已经开始恨我自己,为什么总要让了理智占先,为什么就不能也不管不顾一次?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是林宝瓶,是那个总是把自己逼到死角里去的林宝瓶,是那个永远让自己无比纠结的林宝瓶。
"那么,就当做是朋友,是兄妹那样的聊聊天儿吧。"高劲松笑一下,带着点儿淡淡的苦涩,"其实做你的朋友也很不错,为了咚咚你会费尽心思,为了冯婷婷你甚至可以给她的父亲捐肾。"
"婷婷不一样。"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她的爸爸,也是我的亲生父亲。"高劲松很明显地震动了一下。我继续道,"也就是在手术前不久我们才相认的,她妈妈为了配型的事才说出了真相。"对不起,有些事情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所以你们才要瞒着她父亲,也就是你的父亲?"
我点点头:"现在你知道了,能不能也替我们保守秘密,不用很久,只要到他出院就好。"
"可以。"高劲松点点头,又轻轻叹息一声,"你呢?以后怎么办?"
我笑一下:"继续啊,原来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
"不能总是一个人啊。"他的眼神和语气似乎另有深意。
我避开他的双眼看向窗外。要我到哪里再去找你这样的人呢?"一个人也挺好的,更何况,我心里有一个人,一直在陪着我。"
高劲飞,你对我失约,我又对你的哥哥失约,我想,我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再跟人做什么约定了,这样的失约,哪怕再来一次,我也无法承受了。
我去看冯哲的时侯他正在跟徐子彧下棋,看见我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棋子,笑着道:"宝瓶来了,过来坐吧。"
"不知道你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所以也就什么都没买。"我笑着道,"看上去气色不错,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冯哲笑着道,"以后就得拿药当饭吃了。"
看上去心情不错,看来身体真的大有好转了。"至少不用隔三差五的做透析了。"
"是啊,这才是最大的好处呢。宝瓶,你呢?出去看看有什么收获吗?"
我点点头:"收获很大,也更想把店做大了。"
"宝瓶啊,那些都是其次的,你自己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我看看徐子彧,徐子彧笑着站起身道:"你们聊吧,我出去看看,这个婷婷,买个东西也这么慢。"
冯哲一直看着徐子彧关好门,又停了一会儿才向我问道:"宝瓶啊,婷婷和小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怎么了?"我笑一下,"你觉着哪儿不对了?"
"婷婷这孩子啊,"他轻轻吁一口气,"对别人也都还好,可是对小徐,总是显得有点儿霸道不讲理,小徐倒也是能容忍着她让着她,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道啊。"
"男人让着女人也是应该的吧?"我笑一笑,"也没见你这样的,替外人说话。"
"我只是说句公道话。小徐还真的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倒是很希望他能做成我的女婿,可是,如果婷婷总是这样,那就太委屈他了。"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只是般配有什么用?谁不说我跟张静很般配呢?可是,我们,"他摇一摇头,"我们都是既委屈着自己,也委屈着对方啊。宝瓶,不要学我们,不要只是被爱,也不要只知道去爱,一定要两个人彼此相爱,这样才能幸福。"
是谁对我说过,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需要两个人一起去完成。不论开心与不开心,都应该拿出来两个人共享。两个说这种话的人,都经历了一场失败的爱情,这大概也算是一种经验之谈吧。
我轻轻笑一下,点点头:"我记住了。所以,我也会更加慎重的。"
他也点点头,又停了一会儿问道:"那个高劲松,是个不错的男人。"
怎会提到他?我看着他。他想要说什么?
"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提过他,可是,婷婷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有男朋友的事,你似乎也在回避跟我提起他,所以我想,他大概只是为了让你妈妈安心的一个假设吧。"
"对啊。"我又笑一下,却感觉心里在流泪。"所以婷婷对他很有好感,觉得他这个人很好很可靠。"
他很仔细地看着我问:"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高劲松是我跟婷婷一个同学的哥哥,妻子去世了,是他自己带大的孩子,的确是个很好很可靠的男人。"我笑着,心却开始慢慢地被揪紧。"我们也曾经想要假戏真做的试一试,可是不行,我要的他给不了,他要的我做不到,所以就没有往下继续。"
"你是想告诉我,婷婷也许会跟小徐分手而跟他在一起吗?"
"如果是这样,你能接受吗?一个带着个孩子的二婚男人。"我紧盯着他。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如果是两厢情愿的事情谁又能阻止得了呢?谁又应该去阻止呢?宝瓶,我只想问你一句话,那个高劲松,你是真的不爱吗?"
我顿一顿,点点头:"至少爱得不够,而且没法爱得更多。我不能放弃的东西太多了。"
他点点头:"我明白了。"停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婷婷和小徐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因为怕影响到我的治疗才一直拖着没有分手啊?他们,其实早就没什么感情了,对吗?"
看上去他并不很激动,也许他也早就意识到了他们的问题,早就想到了最终的结局。
"如果是那样,你去告诉婷婷,不要再耽误人家小徐了。"他笑一下,"其实,每次见到小徐我都会觉得有些愧疚,总觉得婷婷那样对他,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她的管教少了。"
"你真的能接受?"我多多少少有一点儿意外,这跟我们曾经担心的实在相差太远。
"这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呢?比这更不能接受的事情我都接受过很多了。"他又是淡淡地一笑,"人老了就有一个好处,经历过很多之后也就会看透很多看淡很多,特别是这一次之后。宝瓶啊,"他的声音里满是柔情,"人的一生很短暂,能健健康康活着的日子就更加短暂,所以,一定要在这短暂的日子里好好的生活,不仅仅是活着,而是生活,你明白吗?"
活着,生活,听来没什么区别,可是细想起来,却又有着很大的区别。活着可以浑浑噩噩,生活却要明明白白;只要有饭吃有衣穿就可以活着,生活却不仅仅是穿衣吃饭这么简单。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能明白一些,以后也许会明白的更多。"我想了一下道,"我去了一趟那个小镇,带了一包糖炒板栗。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去一次吧。"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地,便被舒心和感动的笑容抹去。我也笑了起来,很久以来第一次笑的这样轻松。
冯哲是在出院的时候知道的真相,他有一些惊讶与恼怒。当我跟他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的时候,他先是有一些些疑惑,之后便是满眼的泪光与感动,我想他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