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鸡山基地里今夜张灯结彩,篝火辉煌,游击队已经为八路军大大准备好了隆重的欢迎仪式。
连队一到,大家就像井冈山会师了一样,高兴的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偌大的基地院子仿佛成了一个露天大舞池,周易和汤圆立在一边看着,就像两个局外人。
人太多,有席没桌,战士们都是坐在地上享用的招待宴,但没人抱怨。席上大家好吃好喝,友情互吹,玩味嗨皮,领导们也在一起如胶似漆的交谈,不知道谈了个啥,看他们高兴的样子,应该都是很正能量的东西。
周易没闲着,大婶说过,他儿子是八路军战士,这里一大群八路军战士,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得赶紧了了这个心事,所以他开始四处转悠着打听有没有人认识大勇。
战士们大都以各自班为单位聚着,在一堆战士后面,他打量来打量去,把战士浑身的装束瞧了个遍,很失望的过去拣了个人打招呼道:“你好兄弟,给你打听个事儿。”
战士看了眼他,“什么事?别客气。”
“你们连有没有一个叫大勇的人?”
“大勇……”战士想了想,“我们排应该是没有,你再问问别的排去吧,我认不全。”
“哦好的,谢谢。还有啊,我发现你们身上怎么都没有带钢盔啊?总得缴获几个吧?”
“那玩意啊,我们缴获的多了,都是鬼子的,不能用,要么送给乡亲当水瓢了,要么都收起来上交给兵工厂化了造弹药用了。”
“为什么不能用?缴获的都是鬼子的吗?没有国军的吗?”
“当然是缴的鬼子的,不能用是因为你如果戴了钢盔会被自己人误认为是鬼子,离得远看不清容易被误伤。真是子弹打过来,它也很难挡住,随身带着也麻烦,所以就没人用了。”
“哦这样啊,谢谢啦。”周易很失望,继续去别的人堆里问去了。
正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问过了几堆,在大勇所在的排,周易终于打听到了。
“你就是大勇?”周易问道,面前的大勇正坐在地上跟战友笑嘻嘻的唠嗑,年轻阳光的脸上透着战火熬出的刚毅。
“是啊,你是?”大勇好奇的问道,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大兄弟。
“你是西洼村的那个大勇吗?”周易进一步确认道。
“是啊。”大勇更奇怪了。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周易说完又感觉并不好,毕竟要交代的事是件让人撕心裂肺的事。
“找我有什么事吗?”大勇问,他才跟战友说过打完仗回家看看,心情还不错。
看他一脸高兴的样子,周易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这个时候说出来是不是太不合时宜。
“呃……没,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认识一下,打个招呼,你们接着玩吧。”周易敷衍了一下赶紧退了回来。
大勇皱着眉头看着他走开,心里感觉怪怪的。
“谁啊?你发小?”旁边战友随口问道。
大勇摇摇头,“不是,没印象……”
“最近我们的大勇立功不少,我看他是过来一睹战斗英雄的风采吧……”另一个战友顶道。
“可惜不是村里的二妮,哈哈哈……”又一个战友跟着打趣。
“去去,别胡说。”大勇多了个心思,后面的嬉闹一直在走神。
部队到点准时休息,临休息前,大勇到卡车那找到了周易,周易正在卡车车厢里打地铺,最近他一直睡在车厢里。
“喂。”大勇叫了周易一声。
周易转头一看是他,心里就像没交上作业的学生一样,紧张的不行了。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感觉你有事瞒着没说。”大勇开门见山的说道。
“呃……抽烟吗?”周易钻出来往卡车尾一坐,把烟递了过来。
“不抽。”
周易把烟一扔,鼓起一口气说道:“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但早晚你也得知道,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大勇一听,身体就像一块烧红的铁丢进了一池冰水,滋的一下浑身凉透。
“和我娘有关?”他胆颤的问道,就怕这一点。
周易严肃的点了点头,“嗯。”
大勇扑过来抓着周易急切的问道:“我娘怎么了?快说!”
周易拨开了大勇的手,把那双血染的千层底布鞋拿了出来,交给了他。
“你娘让我把鞋交给你,她……已经不在了。”
大勇顿觉晴天霹雳,即便做了心理准备也无济于事,他脑袋一片空白,呆在那里,身子一个踉跄,泪水喷涌而出。
片刻后他又抓住周易哽咽问道:“我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鬼子扫荡,你娘没有逃……不对,全村人都逃了……她应该是回来取很重要的东西,难道是取这双鞋……被抓住后,鬼子问她游击队的事,她坚决不说,就……”
大勇攥着鞋哭成了泪人,一边哭一边骂小鬼子。
“我们把你娘葬了,我答应她把鞋交给你的,还要带你回去给她磕头。”周易接着说道。
“你们把她葬在哪了?麻烦你现在就带我过去。”
“现在?现在不能随便出去。”
“那你告诉我葬在哪了,我自己去!”大勇焦急的说道,他想立刻飞到母亲坟前。
“你先冷静一下……”
“我不要冷静!求求你快告诉我葬在哪了?我现在就要过去看我娘。”大勇哭诉道。
“好的,我知道你难过伤心,但还是先跟你的上级请示一下再去吧。”
“不要,排长不会同意的,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大勇不停的晃周易。
周易受不了,“好吧,葬在村南大概一两百米外的一片荒地里了,虽然是荒地,但我是专门找了一块好地方……”
他话没说完,大勇已经朝大门冲过去了。
“哎,喂,大勇,没有立坟头,你自己去找不到的,你等下我,我去跟队长说一声!”
周易很无奈,大半夜的,都怪自己嘴贱,但也很明白大勇此时的心情。
门口的哨位既有游击队员又有连里的战士,他们拦住了大勇,不准他擅自离开,大勇很激动,顾不得那么多,好说歹说就是不让出去,于是争吵推搡起来,不得已,好几个哨兵上来强行制服了他。
响动叫声惊扰了其他人,没等哨兵通报,连排领导来了好几个,老洪也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老洪问道。
“报告队长,这个兵刚才要强行闯出去,被我们制服了。”
“魏大勇!你在做什么?”连长吼道。此情此景下,他已经猜到了,大勇必然是知道了不好的消息,不知是哪个小王八羔子透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