镬里的汤沸腾着,照例,他们要拿一个活物来试一下开水的威力,起杀一儆百的作用。
蓫蒇拎着事先准备好的锦雉,四周看了看,见所有的人都看着自己手里的锦雉,他便其放入镬里的沸腾的水里,接着快速提了出来。
还是跟以前做试验一样,锦雉全身之毛全部脱落,一只活生生的锦雉,一瞬间就变成了雉肉……
“喔哇!”
“天也!”
围观的人群里不停发出惊叹声,有人还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大镬里的水烧得太烫了,锦雉一落入水中,全身的毛就褪去了!
医莫已经事到临头了,早站立不稳了,像小雉一般,双臂被两位满脸横肉的行刑“虎贲氏”的大手紧紧地抓提着。
大家都在等待,只等时辰一到,便可观看医莫被投入镬里烹煮的过程。
医莫看到了那只脱毛的雉,并没显得心惊肉跳,她已经麻木了。
从银笄被他人拾起那一刻开始,医莫便开始紧张害怕了,身子不停地冒汗,衣湿了干,干了又湿,还**地尿了……
她听围观的人闹哄哄的,她没有听清人们在说什么。
她用吃奶的力气抬起头,在人群里寻找熟人,想和他们道个别,等来世再相见。
她看到了她认识的女御、女巫、男巫、侍人、疱人、中射,她最想看到庶夫人卢且……
她真想大喊一声:冤枉……然后道出真相。
做替死鬼真的好惨!
谁也不会想到,剧情突然大反转。
此时,君夫人邓曼头顶着麻布在她的傅姆和两位贴身女御的搀扶下出现了。
看得出来,她身子还很虚弱,走路还不很稳。
她被几个女人拥簇着直奔楚君通站立的高台前,用尽气力央求道:
“君上,君上,小童乞求君上……熄火止沸……无投毒者也!饮鹤顶红三步即毙命也,小童若曾食饮其毒,岂可尚能复活乎?”
是呀,要是邓曼服用了鹤顶红,她能死而复生吗?
医莫看到那眼前幕,一阵激动,她竟然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等她醒来时,她已经卧于自己的就寝的小室。
做梦也没有想到,死到临头还能逃过一劫,她竟然活着离开了刑场,包括族人和与她有牵连的女巫们。
庶夫人卢且也未受到株连,后宫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嫡夫人邓曼善良、宽厚、仁义和大度,越发深受楚国国民的爱戴。
其实,嫡夫人邓曼并非有人们看到的那么高尚而伟大,亲赴刑场制止烹刑,也不是她觉得医莫等人无辜而要救他们于水火,她有她自己的考量。
医莫投鹤顶红之毒,已经株连到庶夫人卢且。
邓曼不想让后宫出现乱局。
楚国是由多个部落和方国组成的,原部落之间的矛盾并未彻底消除,还有汉水之东的众部落,南边相邻的权国和北边邻国谷国、绞国、邓国等,他们一直对楚国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一旦有了导火索,立即便会引燃内乱外患之火药桶……
因此,她不愿意看到后宫小乱,导致国家大乱,所以才不顾身体衰弱,硬要阻止楚君通实施那场烹刑的。
邓曼此举,让她一下子成了善良的化身,形象更是伟岸起来,不仅受到百姓的点赞,而且更加受到楚君通的恩宠,不用说,楚君通对可爱的公子通也甚是喜爱有加。
可以说,邓曼在这一回合的明争暗斗中取得了完胜。
庶夫人卢且虽然没有被废黜,但倍受楚君通的冷落。
这对于一位养尊处优习惯了且心胸狭窄的妇人来说,也算是很残酷的了,她越发觉得邓曼和她所生的太子对自己形成了威胁。
于是,她一直想找机会对嫡夫人邓曼和年幼的太子下毒手。
医莫被从刑场上救下,她对嫡夫人邓曼心生感激,曾发誓要死心塌地要为邓曼卖命。
不过,医莫曾是庶夫人卢且的帮凶,有把柄捏在卢且之手中,虽然内心里充满了矛盾,想洗心革面,但她被卢且的套路套牢了,无法摆脱,只好继续做卢且的爪牙。
本来,婴幼儿的成活率就很低,在襁褓里死亡是很正常的现象。
平时,只有太子的傅姆和乳母守在他身边,其他人进不得他的身。
不过,巫医是有机会接近太子的。
于是,卢且便令医莫利用为太子疗伤医疾的机会,或加大用药量,或反用药物,有意让其加重病情,病入膏肓……
不过,医莫运气太差,每次出手均被有经验的傅姆及时发现,由女巫医乙出面化险为夷。
医莫的所为,让太子一直处于危险之中,因而引起了精明的邓曼的警觉。
最近一次,邓曼听傅姆和免樠说,太子哭泣不止,并有腹痛腹泻的症状。
邓曼特意让医莫医治,结果发现在药汤里竟然有泻药巴豆……
明显是想置太子一死地,邓曼彻底怒了,于是动了杀机。
不过邓曼没有自己动手,而是来了一个借刀杀人,让庶夫人卢且自己灭了自己的爪牙。
一次,邓曼对卢且说:“医莫说其投毒太子,是受你指使也,人对我亲如阿姊,岂会毒太子乎?”观察了一下卢且的表情又说,“我们姊妹岂能受一小巫调拨,因而我未禀报君上也!”
卢且听到“禀报君上”几个字,脸立即“唰”地吓变色了。
一旦让楚君通知道,问题便严重了,她想到了三天前受株连被囚禁,差一点受烹刑,小命难保……
于是,卢且便按邓曼的剧本来了一个丢卒保车,令一女御给医莫送来了加入了鹤顶红的“夺命汤”……
已经多活了三天,赚了!
医莫从簋里拿出饭匕往外一抛,双手捧起簋,直接大口饮下溶入鹤顶红之毒的雉羹,然后将簋掷至地上。
簋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不动了……
不一会儿,一名女巫走进医莫居住的小室,看了看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医莫,伸手在她鼻子下感受了一下,感觉没有呼吸了,快步跑出。
跑到庶夫人卢且的宫里,禀报说:“夫人,医莫……服毒自尽矣!”
不过,这事没有成为宫里的新闻,像死了小猫小狗一样平常,卢且令几个扫地的涓人将她弄到宫外掩埋了,就算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