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故事
年初的日子,钱妍过得很辛苦。姓江的看来是存心要压榨她不让她过舒心日子。年初的日常工作本就需要她从早忙到晚,现在又加上这个万恶的老板刻意刁难,就跟学校老师布置家庭作业似的,总是在傍晚出个难题给她,让她下班回家也没有多少空间,与季霄羽相处更是少到几乎只剩下上下班的路途时间。这不,今天布置的“家庭作业”就是如何杜绝商号员工损公肥私的行为,又是必须明天一早就上交。
钱妍在马车里琢磨着年内发生的靓州商号许汝允事件,正给这份“作业”打着腹稿呢,突然听到车壁被人轻轻敲动的声音,一抬眸,便见季霄羽含笑却又隐约带愁的眉眼。钱妍不自禁地探手要去抚她的愁眉,手伸到半途才惊觉两人车马的距离而止歇,心下便有些担忧地问道:“阿羽,你有什么忧心事么?”
季霄羽不由为她的敏锐而微微挑眉,沉默了片刻,才语气沉闷地说道:“我……今日之后,我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护卫于你……”
见钱妍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季霄羽的眉头不由锁得更深了,解释道:“我家里出了点事,有些事情须得我出面打理。所以……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而使你安全有忧……”
她越解释钱妍却越见诧异,本就觉得相处时间日少的她心中疑问不由冲口而出:“早晚接送的时间也排不出么?”
季霄羽闻言,炯然有神的眼眸只是望着她,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一般。
钱妍见状,脑中灵光一闪般,讶然道:“你其实不止早晚护卫于我?那天我出门的时候,你是不是也隐在暗处保护我?”
眼见季霄羽一副被戳穿秘密的样子,钱妍已然心中有数,恍然道:“怪不得那天我送你珍珠耳钉,你并无多大惊喜之色呢。”
说起礼物耳钉,季霄羽如玉的脸庞却悄然晕红。
钱妍见她霞透双颊,陡然也忆及那天亲自帮对方戴上耳钉之后,因为那饰品与耳垂的极致相衬而做出了一个忘乎所以的行为……那种事,想起来就不由一阵羞赧。
钱妍想起那天曾经情不自禁亲吻了季霄羽耳垂的事情而偷偷红脸,不想抬眼瞧见季霄羽的脸红得像只熟透的西红柿,当下不由笑出声来。
季霄羽恼了,道:“你还笑!我说的是正经大事!”
钱妍还真怕她羞恼成怒,忍笑道:“没事。你自去忙你的,不必过于担忧。”
季霄羽见她一如既往的拿自己的安全不当回事,没奈何地一笑,道:“我已经跟阿欢郑重提过,你的安危她会周全,所以不必担心。”
钱妍却仍是浑不当一回事地道:“没事的,我不会像南家小妹一样的,你放心。”
季霄羽无奈一笑,望了钱妍一眼道:“说起来,我老早就想说,你跟南家小妹还真有那么一点像呢,特别是白痴着一张脸的时候。”
钱妍打了笑嘻嘻的季霄羽一下,心中却很是担心对方的家事,道:“别担心。倒是你家里的事,可有我能出力的地方?”
季霄羽摇摇头,愁眉深锁之余还宽慰别人,说道:“小人谗言之祸罢了,相信过段时间便无事了,你不必担忧。”
钱妍听了,却不由忧心重重。做官的,最怕小人进谗了不是吗?搞不好,丢官降爵还是轻的,满门抄斩的事例史书上可是比比皆是啊。
于是,到了院门口,钱妍与季霄羽依依惜别之后,便直奔书房而去。
不出所料,书房的软榻上果然斜着盛家的家主。
钱妍进门便问:“你知道季将军出了什么事?”
她连连问询,盛欢颜却一副捧书攻读的模样,真是可恶。钱妍心急之下,探手拎走了她手中的书卷,一脸焦虑地望着盛家主。
盛欢颜这才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摇着头一脸莫名感叹似的,急得钱妍几乎要抓狂,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身为镇守一方的武将,谁没有一些边关旧账,会被人翻出来也是常有之事。”
钱妍急道:“什么样的边关旧账?被谁翻出来,是在皇帝那儿进谗言么?事情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哎,你倒是快说啊……”
盛欢颜见她急到这个份上,不由笑了,道:“这些话你直接问阿羽就是,何必来我这儿问。”
钱妍见她有取笑之意,也没空理会,只是烦恼地道:“她要肯跟我直说,我也不会急成这样。”
盛欢颜微笑:“她估计是不想让你担心才不肯多言,却没想到有些事情正因为不能了解全貌,反而更令人平添忧愁。”
钱妍急得攥她袖子,道:“你一定知道一些内幕吧,你帮帮她,好么?”
盛欢颜呵呵而笑:“你倒是对我极富信心哪。”
钱妍也不多话,只是扯人家袖子。
盛家家主好笑地“救”回自己濒临解体的衣袖,施施然道:“不急,不急。对方就是希望她急,别自乱了阵脚就没事了。”
钱妍听了,又要去扯人家袖子,被盛欢颜机敏地躲了过去,不由急得要叫:“对方是谁啊?干嘛要为难季家?”
盛欢颜但笑不语,钱妍见状,真恨不得把她一阵“穷摇”。
盛欢颜这才曼声说道:“别急,有些事情说穿不得。有人存心而为,你若轻易过了这一关,恐怕便有更麻烦的下一关。与其遭遇下一关的不可收拾,不如现下多煎熬一会,你说呢?”
钱妍气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一句话,你帮是不帮?”
见她如此,盛欢颜不免又是一阵摇头:“所谓关心则乱,果然没错。”她不理会钱妍的焦虑,依然慢条斯理地说话,“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故事罢。”
钱妍是拿她没辙了,一屁股坐到另一边的椅上,托着腮被迫听故事。
“这故事是我从祖先的笔记中看来,很是有趣。”盛欢颜笑问,“你知道灰姑娘的故事吗?”
钱妍点点头,不明白灰姑娘的故事跟季霄羽家里的事有什么相关。
盛欢颜道:“既然你知道,我也就不用解释灰姑娘的家境了。只说有一位王子拿着钻戒……你知道钻戒吗?”盛欢颜晃了晃她左手上的戒指,那闪耀的璀璨光芒令钱妍心中一动,只是现下担忧之心压过了好奇,实在没心思去研究钻石的真假,于是依然捧着腮专心听故事。
盛欢颜见状,也不再插花,继续说道:“王子拿着钻戒向灰姑娘求亲,灰姑娘说她要考虑考虑,明天答复他。可是,在她当日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持刀的强盗,把她逼到幽暗无人的角落用刀逼着要得到她的身子。你猜,灰姑娘怎么决定的?”
钱妍道:“她必定誓死抵抗。”
盛欢颜笑着摇头,道:“不。灰姑娘被刀逼着,没办法,当时只好把身子给了强盗。”
钱妍睁大了眼睛,站起身来问道:“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盛欢颜低头笑道:“我只是讲了一个关于抉择的故事。”
“不对!”钱妍猛然蹲下,推着盛欢颜的膝盖,叫道:“你是说有人带着刀子和钻戒,让季霄羽选,是不是这个意思?”
盛欢颜微笑的眸中流露出激赏之色,口中却仍滴水不漏:“我没那么说,别把自己的胡乱臆测强加于人哦。”
钱妍气恼交集,道:“盛欢颜,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对不对?快告诉我!”
盛欢颜却摇摇头,笑道:“我只是无聊讲个故事,你也便姑且一听,切勿较真。”
“你!”钱妍至此也不由冷了脸,瞪着盛欢颜半晌,突然道:“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有一个家境优渥、地位超然的王子,他非常喜欢旁观蚂蚁的生活,每天都蹲在河堤上观察里面的蚂蚁窝,看着它们的喜怒哀乐和为生存的挣扎拼命,眼看着蚂蚁们无知地扩展活动范围而袖手旁观,最后,故事的结局是――堤毁人淹!”
钱妍转身便要走,却被盛欢颜叫住,嘴角含着无奈的笑,道:“慢着。你就这么走了,也不问问你的安全以后由谁负责?”
钱妍在心里努力说服着自己姓盛的没有义务帮助阿羽,但最终还是语气很冲地说道:“我很安全,就不劳驾你费心了。”
盛欢颜望着她气恼的脸,笑道:“确实不劳我费心了。江步月早就接手了你的安全问题,呵呵。”
钱妍猛然回头,瞪眼道:“什么意思?”
盛欢颜却仍是令人恼恨地语气缓慢,笑道:“开钱庄的,哪个没有一支厉害的护卫队。要保护一个人,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钱妍转回头去,静了几秒,最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带着一脸的面无表情。
盛欢颜望着她的背影,静默良久,突然自笑:“竟然借故事责我袖手旁观,视人命如蝼蚁么?呵呵,这个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