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步月应母亲的要求在江府吃了饭才回到万贯山庄,在她的频频催促下,马夫将车赶得飞快。
要做的事情太多,她必须尽快把钱妍带到那人家里。如此先斩后奏地硬塞了个奴婢给那人,想必要费好一番口舌。一想到为了这个事儿自己将要从那人领受多少令人哭笑不得的作弄,想想那人的性情,江步月不由深觉头皮发麻。
但为了钱妍的性命――,看着手上盖了江府红印的奴婢买卖文书和另一边空白的盖章处,江步月的艳容上也不由现出一丝苦笑。
――为了盖这个章,她只好默默领受了呢。
江步月望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景物,想着那个让自己如此烦扰操心的小东西。
若说那个身体的前主人苏眉是细作,她一定会相信,但钱妍,呵呵,那样一个小东西怎么可能干得了这种精细活。
也许在把她送往那人府上之前,也该让她知道知道她的辛苦,也许小东西感激之下,会给自己一个盼望已久的难忘夜晚。
坐在马上望外的江步月为这个念头而暗自兴奋不已,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了一个人。而此时,马车正好驶进了万贯山庄的大门。
那个人,是刘嬷嬷?!
认识到这点,江步月心中一阵电闪雷鸣,未等马车停稳,她便甩开门帘跳了下来,直往茗楼奔去。
一楼中厅没人!东西书房没人!
二楼没人!
三楼,三楼也没人!
钱妍不见了!
“苏姑娘呢?”江步月的问话里裹着压抑到极根的怒火,唬得周遭的仆从们通通跪下。
“快说!”江步月双眉几乎倒竖。
“苏姑娘醉酒之后,一直在楼里睡觉,并未见她出来!”一个负责洒扫茗楼的仆妇战战兢兢地回禀。
“苏姑娘不在楼里!”江步月冷厉的目光如有实质般扫射过众仆,只见那洒妇仆妇神色慌张地悄悄抬眼看自己一眼,又慌乱地低下头去。
“统统给我出去找!把万贯山庄给我从里到外翻上一遍,一定要把她找出来!”随着江步月一道尖利到几乎破音的大吼,仆从们慌张忙乱地行动起来。
“你留下!”江步月指着那个仆妇,声音冷得像支冰椎一般,直把仆妇吓得五体扑地。
“庄主饶命!庄主饶命!”仆妇吓得涕泪横流,一个劲地求饶。
“那刘老婆子让你做了什么事?还不速速讲来!”江步月怒火中一脚将人踢翻在地。
仆妇挣扎着重新爬起跪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不敢去擦,哭哭啼啼地道:“庄主饶命!刘嬷嬷只是让我在姑娘的窗外念叨了几句闲话,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庄主饶命啊!”
“什么闲话?快快说来!”江步月的脸比外面的天色还黑。
“说、说苏姑娘要被转卖了的事情……”仆妇话一说完,就抱住了自己的头。
江步月恨得又赏了她一脚,直把人踢出廊外去。
“好你个刘嬷嬷!真真好手段!”江步月恨极气极,却也知道刘嬷嬷如此作为必定是出自母亲的授意。真正好手段的,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她到底是不放心,使计让钱妍成为了逃奴。
而逃奴的命运……
“钱妍,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江步月焦虑地望着黑沉沉的夜色,“你好歹质问我一声啊……”
“去叫林伯,给我倾全庄之力去找!先找到者有重赏!找到人后好生服侍着,第一时间报我!”江步月面色沉凝,心中焦虑不可名状。
必须赶在母亲的人之前找到她,不然,钱妍必难逃一死。
在听到那个自己被转卖了的消息时,晴天霹雳也不能形容她所受到的打击。
一切对未来美好的想象全都化为了梦幻泡影。
[我真是傻透了。]钱妍在痛苦中自嘲地如此想:[为什么竟然会相信江步月这个渣?]
出逃的过程并不简单,但还算顺利。如果不是太受打击让钱妍失去了冷静的判断,也许她就会疑惑于这过于顺利的逃跑,但现在,她只想跑,只知道跑,跑到她唯一的希望之所――柴云的所在。
这一晚柴云和姬流年并不住在万贯山庄,因为明天就要回东北,柴云老早就计划了这晚住到季府季霄云家。
季府在哪儿,她没想到要问。因为白天的她正沉醉于自由的未来,怎会知道晚上就要跑路。她只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在东方,跟欢园是一个方向。那条路,她多少还记得一点。
跌跌撞撞,慌里慌张,醉酒后的身体很不争气,头脑却渐渐清醒,清醒到能够发现后有追兵。
这是在哪啦?已经辨不清方向了,钱妍奋力钻出巷口。
糟了!竟跑到开阔地带!
眼见周围无遮无拦,马路上无车无人,往回跑又已是不能,钱妍只得往前,没跑几步,就被团团围住。
“该死的逃奴,倒是跑的好地方!”
领头的抚掌大笑,笑得钱妍心头发冷。
不、不对!他们……想干什么?
看到领头眼里如刀锋般的冷意,看到四下握着钵大拳围上来的青壮们,钱妍的心被惧意盈满,眼一眨,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终于叫了起来:“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不是逃奴!我不是!”
她恐惧而拼命的大叫却并不能使他们脚步稍缓,杀意步步逼近。
钱妍泪流满面:“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不是苏眉!老天――”绝望之中她仰头,“你叫我穿越至此,就只是为了让我在这儿被打死吗?我不要!这不是我的人生!这不是我的人生――”
原本无人的马路中,有马蹄轮辙之声渐近。
那是一辆简朴又奢华的马车。说简朴,是因为马车只单马驱策,车身也小而极简;说它奢华,因为那车壁竟是昂贵又结实的淡香木所制,而那马精壮神骏,神态骄昂,竟是一匹千里马。
那马车须臾已近在丈外之处。
“何人挡道?”赶车的是一个精精瘦的黑衣中年人,一脸肃然地扬声问话。
领头人见问,觑得对方小巧玲珑的简车匹马,也不识货,只当是一般庶民,当下朗声应道:“处置逃奴而已。”他挥手示意手下让道。
世家处置逃奴之事,屡见不鲜。虽然眼见地上躺着的女子已经气息奄奄,赶车人的目光也只是转回头去,手中赶鞭甩了个花响,轻轻打在马臀上。
马车缓缓地驶离中。
钱妍的眼睛慢慢开合,意识挣扎着想要苏醒,身体却消沉着想要滑向昏迷,她的唇瓣开开合合,有微弱的声音从唇间吐露:“我……穿越至此……不是要死这……不是……我的……人生……”
“哼!贱婢竟然还有力气说话。”领头人在钱妍的头上恶狠地补了一拳,终于将她挣扎不已的意识彻底地打入了黑暗。
“刷”的一声收扇之声从马车里传来,赶车人拉缰停车,轻捷地跳下车辕,在车窗外稍作停步,便大跨步往青壮们走来。
瘦岩岩的中年人站在面前,个子竟是出奇的高,配着黑沉沉的眼神,倒让领头人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口中色厉内荏地嚷了起来:“你,你干什么?”
瘦高个的赶车人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家主人对这个逃奴有些兴趣,叫我带走。”
“什么?”领头人听了这话,几乎火冒三丈,“你家主人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想带走我们府上逃奴?”
他还想再嚷嚷啥,然而赶车人根本不想跟他多话,将手上一块玉牌晃了晃,便俯身将他们只存一息的逃奴抱起就走。
眼睁睁地看着马车顺着黑色的道路自近而远地消失,领头人却只是呆呆地傻看着。
“盛……盛家的家主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