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龚自成的处理决定宣布了:开除公职。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龚自成拨通了欧阳文的电话,冷笑着说:“你知道了吧,我被开除了。这样的结果你还满意吗?”
欧阳文说:“什么意思?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这与我有关吗?”
“跟你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龚自成说。
欧阳文诚恳地说:“你被处理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是,我已经多次向你解释过了,与我毫无关系,你是误会了。事实上,如果要是说起来,我是替你说过话的。否则的话,你有可能还要被追究法律责任的。”
“哦?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啊!”龚自成阴阳怪气地说。
欧阳文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看问题不要钻牛角尖。”
“我怎么看问题是我的事,你好自为之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欧阳文说道。电话里没有回应,龚自成已经挂断了电话。欧阳文愣愣的,感觉后背有一股嗖嗖的凉意。
关于拆迁后把工厂转给彭立祥的事,欧阳文和彭立祥郑重地谈了一次。起先,欧阳文问彭立祥有没有想自己干一个厂的时候,彭立祥不愿意承认。在欧阳文说这都是正常现象,一个行当干久了,谁都会有自己当一把老板的想法,并且表示完全理解和支持的时候,彭立祥才不好意思地说:“老板,你不要听别人瞎说。我没有想马上离开咱们厂的意思,那只是一个想法,就想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搞个两三台车床先小干着,接点咱们这边来不及干的加工活,慢慢跟着老板后面发展。不过,只要咱们厂里需要我,我是绝不会走的,老板你千万不要误会。”
欧阳文说:“我没有误会。你也别小干着了,我看你就直接把我们厂接下来继续干吧。你来当老板,怎么样?”
彭立祥可能是误会了欧阳文的意思,以为欧阳文是在说气话。他有些手足无措地说:“老板拿我开心呢。”
欧阳文正色道:“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跟着我这几年,在人品和能力上我是清楚的,这个厂交给你我才放心。所以,我今天是正式和你谈这个事情。”
彭立祥显然脑袋有点发懵:“那你……”
“我另有打算。”欧阳文说。
“我没有这么大能力,怕是一下子运作不好。再说,我也没这么多钱,也接不下来。”彭立祥考虑了半天,犹豫着说。
欧阳文说:“这些你不用担心,几年来,厂里的具体运作不都是你在管理吗?很好啊。对外方面,我会把你一个一个地介绍给那些业务单位。在业务上,你可以继续请侯义敏帮你,他在这方面还是有点能力的,方方面面也都熟悉。实质上,你接手以后还是按照原来的路子走,只不过换了个老板而已,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再说,在你刚起步阶段的时候,我也不会完全撒手不管,需要的时候我还会出面帮你的。你年轻有闯劲,或许将来干得会比我好。至于资金方面,设备、工具等所有的东西,你暂时别管先接下来用,其他的以后见效益了资金逐渐回笼了再说。你知道很快这里就要拆迁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找到出租的厂房,把我们厂搬迁过去,然后你就正式开始做老板。”
彭立祥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有些结巴着说:“这几年,我和侯义敏跟着老板后面学到了不少东西,今后在很多方面还需要老板指教,你可不能丢了我们。将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在,都还是我们真正的老板。”
欧阳文笑了笑没说话。他忽然想起了侯义敏,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他问彭立祥:“侯义敏呢,怎么几天没来了?”
“是啊,我也几天没见到他了,还以为是老板叫他出差了呢。”彭立祥说着就用手机拨侯义敏的电话,可是半天都没有打通,彭立祥说:“奇怪了,他怎么停机了?!我想办法找他。”
“算了,先不管他了。”这时候,欧阳文想起一件事。那个曾经拍着胸脯要付完欠款的王大宏,过后还是不改旧德行,就那么点钱依旧是拖拖拉拉的。直到前阵子欧阳文在有计划的催款行动中向他发了火,他才于前几天说把最后剩下的五万欠款交给了侯义敏。欧阳文意识到,侯义敏极有可能是拿着那五万块钱失踪了。他偷偷叹了口气,心想,这侯义敏跟了自己这些年,也确实没有得到多大的好处,唉,就由他去吧!
接下来,欧阳文又详细地向彭立祥介绍了自己这些年来的一些管理经验和教训。看得出彭立祥是兴奋的,很认真虔诚地听着欧阳文的传授,并且详细的请教自己还弄不明白的问题。在走出欧阳文办公室以后,彭立祥迈开了大步,很踌躇满志的样子。
望着彭立祥的背影,欧阳文想,这何不也是一种围城现象?
眼看着距离拆迁限定的最后期限还剩下不足三个月了,欧阳文叫来彭立祥问厂房找定了没有,彭立祥说基本差不多了,就是感觉租金偏高了点,还想再谈谈。欧阳文说要抓紧,免得弄得措手不及,确定下来以后,他和彭立祥一起去看看。
秦世家他们的洗浴中心被查封以后,钱宽的酒店用品专营店也陷入了危机。秦世家他们洗浴中心的业务,在钱宽的经营中一直是占了绝大部分。虽然这期间钱宽与其他的酒店、宾馆之类的单位也有了一些业务往来,但是和秦世家他们洗浴中心相比,也只能算得上是些零星的业务。所以,秦世家他们洗浴中心一倒,钱宽的酒店用品专卖店的生意也就难以为继了。
不仅如此,钱宽和他老婆仔细一盘算,如若要不回洗浴中心的欠款,他们的酒店用品专营店经营到现在,不仅没有利润,反而还倒贴了本钱。这下钱宽的老婆不干了,和钱宽在家里吵闹了起来。钱宽在家里受不了,干脆拔腿跑到姐姐家躲清静来了。
听了钱宽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叙述以后,钱丽娟火了,指着钱宽骂:“你真是个没用的,做到现在怎么都没有把业务拉开,就躺在那儿吃你姐夫帮你联系好的现成饭,你不明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啊!还有你那个老婆,怎么一点道理都不懂,这事怎么能怪到你姐夫头上呢?哦,帮你们还帮成了冤家啦!你老婆大概不记得了,你们这个店的启动资金都是你姐夫给的,真是不识好歹!”
气归气,骂归骂,钱丽娟毕竟心疼弟弟,晚上还是弄了几个好菜招待钱宽。
吃过晚饭刚收拾停当,家里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来者面目不善,一位是身材粗壮的光头,另一位是马仔一样的瘦子。
“你们找谁?”欧阳文估计他们是敲错了门,把门只是打开了一半,身体堵在门口问。
光头问:“你是欧阳文?”
“是。你们有什么事?”欧阳文仍然没有请他们进门的意思。
光头没有回答欧阳文的问话,而是不顾欧阳文的迟疑,推开门径直闯了进来。“我们是拆迁办的。”光头说。
欧阳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拆迁办?哪里拆迁办的?”
两个人不经邀请,竟然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光头带着一种轻蔑的神态说:“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吧,我就是二光头。”口气里明显有一种恐吓的味道。
瘦子指着二光头接着话说:“他是我们拆迁队队长。”
钱丽娟和钱宽愣愣地看着两位不速之客,没搞清楚他们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
二光头的话,无非是要表明他是这一代小有名气的混混而已。瘦子的话,无疑是说明了,他们是那种依靠耍流氓手段承包到拆迁业务的团伙,这些人有时候还真是得罪不起。欧阳文虽在心里对这两个人十分的反感,但面子上还得给他们过得去。他甚至想叫钱丽娟给他们沏茶。但是,扭头看钱丽娟的神态,根本没有对他们客气地意思,自己也就作罢了。他客气地说:“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哪里的拆迁办,为什么找我?”
“我们是秦大圩开发拆迁办的。”瘦子说。
欧阳文明白了,秦大圩就是欧阳文工厂所在的地方。不知道接下来从这两个人嘴里会蹦出什么来,欧阳文不想和他们纠缠,也没有兴趣和这两个人讨论什么事情。欧阳文说:“拆迁队跟我恐怕没什么直接关系吧,至少目前我们之间还没必要讨论什么事情,因为离文件规定的最后搬迁期限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再说,我们的拆迁补偿问题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这期间如果有什么问题,应该是村委会和我们商量才对。”
二光头摇着个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你搞错了,我们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们是来通知你,三天之内你的厂必须搬迁完。”
“三天?三天怎么来得及!”钱丽娟惊得几乎是叫了起来。
瘦子说:“这个我们不管,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钱丽娟说:“那也要讲理啊!”
二光头斜着眼说:“讲理?讲什么理?哈哈,讲理我就不是二光头了。”
欧阳文看着眼前这两个流氓一样的家伙,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他不相信这是在没有提前通知他的情况下,有关部门会这样处理事情。于是,他随即打电话给秦主任问明具体情况。
秦主任在电话里说:“没有这么回事,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不用管这些,只要按文件规定的期限内完成就没有问题。你说拆迁队的来你家,估计他们是不是担心工期短,怕到时候来不及,所以提前催催你们。至于他们说的三天期限,简直是胡扯,开玩笑嘛!你给他们讲两句让他们放心的话,把他们先哄走了就是。”
二光头见欧阳文打电话,不耐烦地摇着手说:“你找谁也没用,他管不了我们。”
欧阳文问:“那谁能管得了你们?”
二光头蛮横地说:“这是我们拆迁办的决定,谁也管不了。”
“你们两个能代表拆迁办?”欧阳文忍住火气问。
“当然能代表!”瘦子鼻孔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实话告诉你,你的事情本来是好商量的,可是你对我们龚老大太不厚道,所以,你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二光头狠狠地踢了瘦子一脚,瞪着眼球骂道:“你个狗日的,胡说八道什么!”
听了瘦子的一番话,欧阳文一愣,“谁是你们龚老大,我怎么对他不厚道了?”见瘦子不回答,欧阳文说:“这么说,你们是想假公济私来找茬报复我的?”
钱丽娟在一旁也听出点名堂了,火气早已窜了上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什么龚老大,是不是那个叫龚自成的警察?告诉你们,没有人对他不厚道,他被开除是他咎由自取,活该!”
二光头也火了,指着钱丽娟说:“你不要啰嗦,不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对谁不客气?你敢!要在我家里耍流氓啊,现在就从我家里滚出去。”钱丽娟站了起来。
瘦子腾地一下也站了起来,瞪着眼睛就想往钱丽娟跟前上,被钱宽冲上来挡住了路:“你想干什么?!”
“让开!”瘦子瞪着眼伸手推了钱宽一把,没想到钱宽纹丝未动,自己却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差点被椅子绊倒。他恼羞成怒,顺手拎起椅子就想砸钱宽。
欧阳文怒喝道:“你放下!不然我报警了。如果你们说的龚老大就是龚自成,那么请转告他不要不识好歹,叫他好自为之吧。”
二光头夺下瘦子手里的椅子,冷笑着对欧阳文说:“行,就这么说,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完,拉着瘦子摔门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