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宽和侯义敏两个人惹的那事过去了以后,欧阳文以为再也不用和那个叫龚自成的警察有任何瓜葛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天晚上龚自成出人意料的不请自来了,并且手里还提着大堆的礼品。
欧阳文在给龚自成让座和沏茶的当口,心里默默地猜测龚自成登门的目的,他想极有可能是奔着李子林而来的。这个人可真是无孔不入,先是想利用他攀上卫莉的哥哥卫强,现在又想借他的肩膀搭上李子林。想到这里,欧阳文的心里不免对龚自成产生了一丝厌恶感。
龚自成进门的时候,钱丽娟正在卧室里看电视,见来了客人便也迎出来客气了几句。当听欧阳文悄悄告诉了她来客是谁了以后,钱丽娟立马就变了脸,看也不看龚自成便径直走回了卧室,把门“哐当”一声就关上了。
龚自成没有马上说事的意思,只是东扯葫芦西扯瓢地和欧阳文聊家常。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细细抿了一小口茶后,嘴里“嗯”了一声说:“这茶不错,好茶,像是极品黄山毛尖。”
欧阳文笑道:“龚警官好品味,你说对了,这茶我平时都是不舍得喝的,只有当来了贵客的时候,我才拿出来。”
龚自成有点夸张地说:“哎呀,那我可是不敢当哦。”说完又环顾着欧阳文的家庭摆设说:“欧阳总,你这么大的老板,生活还是相当朴素的呀,不像那些暴发户、土豪,把家里弄得金碧辉煌跟宫殿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
“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大老板,充其量不过是个小作坊而已。”欧阳文原本和龚自成在一起就感觉不舒服,实在不想再陪着他继续兜圈子了,便忍不住直接说了:“龚警官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吧?如果有事就请直说,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效劳。”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龚自成清了清嗓子说。说是来道歉的,却没有多少真诚道歉的味道。
欧阳文吃一惊:“跟我道歉?道什么歉?”
“关于上次你那个案子的事。”龚自成说。
欧阳文轻轻地出了口气说:“哦,都过去了,何况你也没有成心害我的意思,我能够理解。”
龚自成说:“实事求是地讲,在办理你这个案子的过程当中,我是存在私心的。我想,你也是官场上下来的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夹在里面的那点私心,不用多解释你也能够理解。但是,即便我有别的想法,却始终没有害你的意思,也没有对你采取过什么过激的手段,这一点总是事实吧?”
欧阳文搞不明白龚自成究竟要说什么,便附和着说:“是的,我明白,我并没有说什么啊。”
龚自成接着说:“我有什么做得不太合适的地方,你老大指出来就是,我真诚向你道歉。只是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能高抬贵手放小弟一马。”
欧阳文彻底被龚自成弄糊涂了,惊愕地说:“这是从何谈起呀,对不起,你说的我真的没听懂,我没有记恨过你,更没有本事不放过你什么。你是不是怀疑我在背后对你做了什么?”
龚自成未置可否,停顿了片刻说:“你可能已经知道我被停职了吧,现在是等待调查处理。”
“我怎么会知道呢?为什么被停职?就因为我这个事情?不至于吧!”欧阳文说。
龚自成说:“不完全是,主要是我给卫部长送了点礼品,被卫部长给交到纪检部门去了。”
欧阳文完全明白了,龚自成是因为行贿卫莉的哥哥而被停职调查的。并且行贿所用的就是从他这儿拿去的十万块钱。后来,龚自成是在知道了他和李子林的关系后,又不知从哪里紧急凑了钱还给了他。而龚自成把自己倒霉的因果关系给想歪了,龚自成认为这一切都是得罪了他欧阳文的后果,认定是他欧阳文通过卫强和李子林之手在寻机报复自己。解铃还需系铃人,龚自成今天来的目的也非常明确,就是要他欧阳文放他一马。这都是什么样的斗争逻辑哦,欧阳文想想都觉得可笑。于是,欧阳文故意问:“你送的什么礼品啊,搞得这么严重。”
“也没有什么,就是一点意思。我认为我和卫部长之间,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他不至于会这样,俗话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所以今天就冒昧登门拜访,向你老大负荆请罪来了。这事可大可小,请你老大出个面帮我消消火。如果你老大把这事情给摆平了,让我过了这一关,我一定会有后报。”
听龚自成这么说,欧阳文觉得这事不得不严肃澄清了,他盯着龚自成正色道:“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我觉得有必要跟你申明一下。首先,我从来就没有要报复你的意思,我也不会做这种小人的事情,更没那本事。退一步说,即使我想这么做,卫强和李子林也不会同意帮我这么做,相信他们都是光明磊落的,他们的思想觉悟和组织原则性都决定了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其次,这个结果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的,完全怨不得别人。根据你自己说你现在的情况,很清楚,现在已经是在按部就班地走组织程序了,我一个局外的小老百姓根本做不了什么。更何况你的事情恐怕还轮不到李子林亲自处理,极有可能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当然,你既然来了,我可以去帮你问问情况,有可能的话,也会尽量帮你疏通一下。”
“你老大既然这么讲,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拜托了。”龚自成笑着说。龚自成笑得有点勉强,看着让人别扭。
欧阳文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申明算是白说了,龚自成心里根本就不相信这不是一种打击报复。既然他一定要这么想,谁也没有办法,越解释反而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这个人的精神世界是狭小灰暗的,这种心理思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谁也无能为力改变它。
沉默了一会儿,龚自成突然话锋一转说:“你工厂那边就快拆迁了吧?”
欧阳文一愣,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看样子,这个人手伸得可够远的。欧阳文说:“当地村里是随口跟我打过招呼,但是没有给出准确的说法,只是说市里有一个整片开发的计划,估计还早吧。怎么,你有什么内幕消息?”
龚自成说:“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是肯定要拆了,而且时间不会拖太长。你最好提前做打算,对于拆迁补偿之类的问题心里都要有个谱。我也有点路子,有些方面也可以帮你照应一下。”
欧阳文“哦”了一声,并没有说更多的话。他不想跟龚自成搅和到一起,他也没有什么资本和这个人做交易。见龚自成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什么反馈,欧阳文说:“到时候再说吧,我想政府总会有一个拆迁执行细则的,看了才知道该怎么应对。”
龚自成前脚刚离开,钱丽娟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来干什么?!”
“你没听到我们说话?”欧阳文问。
“我怎么听到你们说话啊!”
欧阳文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那关卧室门的声音只是给龚自成听的,你那是表示对他的不欢迎,是抗议。可是没过一会儿,你就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你不竖着耳朵听才怪。”
钱丽娟不说话了,弯腰收拾茶几上的茶杯时问欧阳文:“你真打算去帮他找李子林?”
欧阳文说:“我找李子林说也不会有用,过两天找机会去帮他探探情况吧,唉,自作自受,我看龚自成这回是真的有点怕了。”
“哼,小人!”钱丽娟说,“他不是怀疑你们在报复他吗?他也不想想自己够不够格!我看你别去管这些事,活该让李子林好好整整这种人。”
欧阳文说:“我就是去问问会怎么处理他,心里好有个数。”
这天欧阳文没什么事,便想起去李子林那儿看看,顺便了解一下龚自成的情况。
来到李子林的办公楼前的岗亭,欧阳文先拨通了李子林的电话,然后再把自己的手机交给门卫,由李子林亲自打了招呼并且做了详细的登记后才被允许进入办公楼。
欧阳文刚走进李子林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子林就盯着他问:“出什么事了?”
欧阳文笑着说:“能出什么事啊,你这家伙就不能盼着我好?”
李子林哈哈大笑:“这么说你是亲自来视察我工作的?好好,你先坐,我给你泡茶。”
欧阳文说:“是得尝尝你的好茶叶,你这办公楼戒备森严的,进来一趟不容易哦。”
“不过,你来了我心里还是高兴的。以你老兄的性格,没有自动跟我疏远,就说明我李子林在你心里还是有个特别的位置的。”李子林把泡好的茶往欧阳文面前的茶几上一放:“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欧阳文说。
李子林摇头道:“我不信,你不打电话,而是亲自登门来,一定有电话里不方便说的事。你先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办。”
欧阳文本想在和李子林的闲聊中,顺便把龚自成的事提一下,见李子林这样追着问,便不好不说了。欧阳文问李子林:“刑警队有一个叫龚自成的,你知不知道?”
李子林想了一下说:“我知道,不就是曾经处理你那个案子的嘛。这个人很有心计,后来我听说他为了巴结到卫部长,把你这个本该早就撤销的案子,就是压着不放手,想借此在卫强那里捞到点什么。怎么,你今天是为他来的?”
欧阳文未置可否,接着问:“他最近被停职了?”
李子林点点头:“可能是吧,不过这个事不归我亲自管,所以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是太了解,只是听他们汇报过。我目前了解的大致情况是:他跑到卫部长家里去搞现金行贿,正在接受组织调查,估计至少那身警服是穿不了了。”
“有这么严重?”欧阳文有点吃惊。
“严格的讲这是行贿罪,你说严重不严重?”李子林顿了一下问欧阳文:“我明白,这个龚自成为了紧紧抓住和卫部长联系的纽带,甚至是为了让自己手里有一个看起来还像样的礼包,就把你当做了人质,在这个过程中一定是把你折腾得够呛。还甚至是人为地加重你的案情,以此来增加他的筹码。你找我是希望好好修理修理他?”
欧阳文摇头说:“我没这个想法。”
李子林愣了一下,有点疑惑地说:“那你是来替他说情的?你不至于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打住,这种人不值得同情。据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大可能会跟他成为朋友的。”
欧阳文说:“我什么都不为,就是想了解一下基本的情况,好自己心里有个数。因为他认定了,我是找你利用这个事情打击报复他。”
李子林鼻孔“哼”了一声说:“小人一个,你不用在意他。”
欧阳文说:“来之前,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对他处理的比较轻,以批评教育为主,那么我心里就可以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也不至于和一个小人结了仇。如果是处理的比较重,那就随他去了,他这是咎由自取,与别人不相干,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李子林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我还是个理想主义者,其实我也很讨厌这种人这种事。当我知道了这个事情的时候非常气愤,原本还打算要求他们从重处理的,同时是要求追究他的法律责任的。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是不打这个招呼了,就由纪检部门去处理吧,我也尽量避避嫌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