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沉的,莹白的月光透过林间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留下大片大片的阴影,林间深处乌漆漆的,令人望之生畏,绝不会有探索的想法。
陆昱与这奇怪的一家三口相伴而行,在静翳的丛林中,脚下发出沙沙的,与落叶摩擦的声音。
此时几人都不再交谈,夜间的恐怖氛围太过浓重,谁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去聊些有的没的,就算陆昱愿意,少年的父亲也不会同意,这末世,不活的谨小慎微些,他们也到不了这里,早已成为野兽的裹腹之食了。
最终几人找了个废弃的大巴车做了落脚点,大巴车几乎成了一个铁架子,玻璃碎的不成样子,外部的车漆上有数不清的划痕,有些隐约能看出来是动物的爪痕,大部分的却辨认不清是怎么造成的了。
车里有大量已经干涸的血迹,呈暗红色,尸体却没见着一个,这应该是一辆跑长途的载客大巴,末世爆发后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车里的人不被饿死,也该被野兽吃了。
少年的父亲姓周,陆昱便喊他周叔,周叔是一个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人,先将车里大大小小的包裹翻了一遍,不出意外,一点吃的都没剩下,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便是翻出个毯子,是在司机位置的座椅上发现的,周叔拿上后一句话都没说,将之递给了少年。哪怕他都冻的鼻子红红,不断的哈气暖手了,却没有一点犹豫,甚至没有看自己的妻子一眼。
少年似乎早知如此,沉默着接过毯子,慢慢走到一旁,将一个座椅调成半倾斜着,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
陆昱心里不由闪过一丝不舒服,他见不得这样的事,因为他从小没有父母,这种父爱母爱根本没有感受到过,于是就更加敏感,他不知道少年哪里来的习性,不像是身为人子,太过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让人看了恼怒。
“饿了。”淡淡的声音响起来,少年双眼无神的望着车顶,那模样颇像以前的地主老财,正在对身边的佣人下着命令。
夫妇听了赶忙动作起来,少年的母亲手忙脚乱的卸下背包,在干瘪的背包中拿出两包饼干,颤悠悠的撕开,拿出一片送到了少年的嘴边。那历经沧桑的脸上满是小心翼翼。
周叔也紧张的在一旁看着,看那神情生怕少年有一点不满意。
“吱……吱……”少年快速的嚼动着饼干,似乎有人在赶着他,陆昱能看出来这是一种习惯,原来在山城监狱的时候,每天吃饭都有规定时间,大多数犯人也有和少年一样的习惯,也不知道少年是怎么养成的。
周叔听着少年的咀嚼声,下意识的想吞口口水,嘴里太干,只能干咽了一下,他实在是饿急了,看着妻子手中的饼干,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伸出手,就这么看着妻子一片片的将饼干喂到儿子嘴里,儿子也毫无顾忌的吃下去。
“水。”少年似是吃的差不多了,又向母亲下了新的命令。
少年的母亲早就习惯了,将早已备在一旁的水瓶拿起来,里面装的是河水,水瓶最下方还有一些沉淀物,她轻柔的拧开瓶盖,生怕将沉淀物混开,那样水就污浊了,儿子不喝那样的水。
少年接过水瓶,看着瓶底的沉淀物皱了皱眉,沉淀物安安静静的沉在那里,他还是有些不情愿喝,没有办法,口渴,还是喝一口吧。
“咕噜噜……”少年猛地举起水瓶灌了口水,放下水瓶时里面的水已经浑浊了,他甩着头将水在嘴中左摇右晃,漱了好长时间的口。
“噗……”少年将水吐在了一旁,他不乐意喝,漱漱口就好,丝毫没有在意一旁的母亲脸上心疼的表情。更没有在意父亲几乎抑制不住的愤怒。重新躺下,舒舒服服的盖上毯子,闭上了眼睛,睡觉吧。
周叔拳头攥的紧紧的,粗重的鼻息在安静的车里清晰的很,少年躺下后很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脸上露出一抹痛苦,深深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再看自己的妻子,并不比自己好上多少,不由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妻子比以往看起来顺眼了不知多少,要是以前也是这样就好了……
少年的母亲见丈夫看着自己,悄悄的叹息了一口,对他苦笑了一下,从干瘪的背包中又取出一盒饼干,拿在手中想了想,又看了看背包中,她将饼干重新放了回去,取出几个小果子,上年还有着虫咬过的痕迹。
她数了数手中的果子,一共五个,给了丈夫三个,自己留了两个,至于陆昱,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实在是连自己一家的吃食都顾不起,哪有闲心去管外人呢?
果子很小,也就一根大拇指的大小,周叔吃的小心翼翼,每一个都要嚼上几十下才肯罢休,他在催眠自己,催眠自己吃了很多东西,在他每次吃饭时都是这样。果子又酸又涩,少年的母亲吃的脸都皱到一起了,她最吃不得酸的,但没办法,饼干不是她吃的,有果子已经很不错了。
少年的母亲很快吃完,受不了的举起水瓶灌了一大口水,尽管水还是浑浊的,她还是喝的很痛快,一口水像少年一般在嘴中漱了好久,然后慢慢的咽了下去,她可舍不得吐了。
周叔也终于吃完了果子,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实在不解饥,没办法,喝水吧,幸好水瓶足够大,周叔灌了半肚子水,里面还有小半瓶。
直到这时,周叔才算“吃饱喝足”,扭过头来见陆昱看着他们,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小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这情况真是不宽裕,多多担待,多多担待……”周叔对着陆昱拱了拱手。
陆昱回以善意的微笑,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了一包压缩饼干,打开拿出几片,递给了周叔。
“周叔,你家也不容易,小子的一点心意,你可得收下啊。”陆昱说的诚恳,不是他不想给更多东西,而是不能,升米养恩,斗米养仇。这个道理他很清楚。
“这……”周叔脸上的表情越发愧疚了,嘴中直“使不得,使不得”的说着。
推脱良久,周叔最终还是感激的收下了,这饼干无异于雪中送炭,直直暖到了他心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