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阿胜,哥实在是没办法,你就替哥扛了吧。”他又像临时想起什么,飞快起身,去拿来一本法律工具书,指着上面的条款,“你看,若是我认罪,将被那个干部,定为投毒罪,起码得判十年。而你,不满十四岁,不承担法律责任。”
几天前,那位蒋区长的父亲,回村会友,蒋区长的母亲没去,中午时分,她想到臭冬瓜差不多好了,便没有做菜,就着臭卤,汤汤水水吃了一碗饭。在这个家里,只有她是宁波人,爱吃这一口,正好今天没人,不怕熏着谁。
老太太吃得有些多,饭后,她去花园靠在躺椅上休息,就再也没有醒来。晚饭时分,她老伴回家才发现,打电话找医院,却已经无济于事,医生分析,有可能是中毒,蒋区长哪能受得了这事?当即让市刑警队来人,彻查此事。
法医的结论很客观,死亡原因是基于三点,一是食物里含有过量铅,引发昏厥;二是死者心血管本就不好;三是死者出现昏厥后,长时间没有得到救护。蒋区长一番运作,对外的说辞便成了谋杀,罪犯受到背后黑势力的指使,有意毒杀他母亲。
阿胜这个大傻子,很义气地答应东哥,他来扛事,代价便是等风声过去,东哥给他开一个游戏室,十台任天堂,十台彩电。他想不再上学,利用他擅长的游戏技能,自己养活自己,所以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他一口咬定,枪是自己开的,没什么目的,就是好玩。
一个干部,由于在工作中一丝不苟,拒绝被坏人腐蚀拉拢,最后亲生母亲被毒杀,这个案子多吸引人。一时间,这件事成了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公安在舆论压力下,破案速度很快,不过三天,就确定犯罪嫌疑人,而令人惊讶的是,主犯竟然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刚来上海不久,还不太会说国语。
怎么处理这
件事,公安内部分作两派意见,一种意见是公事公办,绝不趋炎附势,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玩汽枪,不知道铅弹可能被作为食物,不能按故意投毒来定罪。(所谓定罪,就是在个人档案里记载,曾毒杀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奶奶,如果有这个污点,他的人生注定是黑暗的,再也无法在阳光下生存。)
另一派则很强硬,认为现在社会上的无知青少年越来越多,有犯罪率升高的趋势,难道只因为他不满十四岁就不予追究?他打猎的水平,经核实,是这个学校里最高的,所以不能只看年纪,而忽略了他的社会危害性。(这一派认为阿胜是老猎手,打过水獭打过鸟,也食用过猎物,明确铅弹的毒性。)
为什么说双方势均力敌呢?主犯若是大学生,那无话可说,媒体也支持重判,可那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由于没读过书,基础不好,插班的时候,插在小学毕业班。一个外地来的小学生,能有什么目的?哪个恶势力会指使小学生犯罪?而且,铅弹混入食物被吃,这也是前所未闻的奇事,怎能就此判定?
公安高层其实很犹豫,他们也想在舆论面前,给公众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是蒋区长,动用一切渠道,一定要报仇雪恨,这该如何是好?三番五次,公安派人带着婶娘,去蒋区长家,希望庭外和解,可是蒋家的人,并不买账,似乎毁掉阿胜,才是唯一的解决之法。
自从发生这个事,录像厅只好歇业,我和杨娟,回家陪着婶娘,每天她都出去找律师,找关系,可是无济于事,谁也不愿为了钱去对抗蒋区长,毕竟,他母亲被毒死是不争的事实。这天,天刚亮,杨娟就扯我起床,“干什么?你再扯一下试试,我,”外面传来婶娘的声音,“阿觉快起来,是我让娟娟去叫你的。”
刚穿好衣服,来到客厅,她就屈膝一跪,我和杨娟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扶,“婶娘这是做
什么?快起来。”可是她却很坚决,一面举手拦住我们,一面说,“阿觉,我昨晚仔细想过,阿胜这次犯的事太大,很可能,我会失去他。你答应过丁哥,要保护我们母子的,对不对,我相信你有办法。”
“婶娘,只要能救出阿胜,我上刀山,”婶娘大声喝止,“别说了,听我说。”“只要你这次救出阿胜,我们便离开上海,去香港,相信在那里,阿胜会好好学习,长大后做个有用的人。香港物价很高,我们钱不够,你把这房子收下,我写字据,连录像厅你一共给我二十万就好。”
她又转向杨娟,“娟娟,你是个好姑娘,你要相信,你以后的男人阿觉,是有本事的,这一次的危机,他能帮我,只是代价可能很大。你帮忙劝劝他吧,只当是还人情。”杨娟这时手足无措,她一面看向我,一面结结巴巴地应付着。
婶娘逼我点头答应,才把一张字据递给杨娟,然后说,“我去律师那看看,中午再回,你们昨晚就没吃东西,多少填一点吧。”她走后,杨娟把冰箱里的卤牛肉拿出来,“你不是爱吃牛肉吗?吃点吧,在农村都没处买。”我也友好地招呼她一块儿吃,她却摇摇头。
当我嘴里塞满牛肉正在大嚼的时候,她轻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婶娘都不避着我,把我当自己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着说着声音哽咽,眼看就要哭了。“干嘛?你这是干嘛?事情都摆在这里,你说我能怎么办?婶娘是乱了方寸,你跟着起什么哄。”
我的嘴里塞满食物,说话的调子很怪,她被我的大舌头逗得破涕为笑,“你这种智商,肯定不会有奇谋诡计,那就应该是武功啦,难道,你会什么奇术?老实交代,是不是会隐身或者土遁?”“会隐身就能救回阿胜?”“当然啦,你隐身去干掉蒋区长,没了苦主,还有谁再去闹?”“还有蒋家的家属!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