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家里等，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我咬咬牙，决定钻林子，既然有很多年轻人去竹林养鸡，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在背包里多放几瓶矿泉水，就不得不减少干粮，权衡再三，我把松软的面包，换成碎末方便面，出门在外，吃苦是难免的。

背着包，穿林海，虽说是竹林，也有了杨子荣的豪迈，可惜，好景不长，我的鞋没撑多久，就被扎透了，时不时有沙粒混进鞋底，移动速度大受影响。我给自己打气，不要沮丧，刀枪不入的我，还怕这点困难？就这样瘸着，我进入竹林深处。

竹林很大，就和原始森林差不多，不能清晰地看到太阳，无法辨别准确方向，我深一脚浅一脚，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坚持，坚持，总算有了收获，前面的竹林里，窜出来一条大狗，这明显是家养的狗，应该离养鸡区域很近了。

果然，一个青年喝住大狗，远远地问我，“你是干嘛的？这个山头是我家承包的，你怎么不打招呼就闯？”“小哥别误会，我是一个画家，来竹海写生，一时好奇，钻进竹林，迷路啦。”“停住，再走我就放狗咬你，你一没画板，二没马扎，贼眉鼠眼，肯定是个贼。转头回去，我放你一马。”

说谎就是这样，看似很简单的谎言，往往漏洞百出，我不想自称记者，却引来更大的麻烦，我走了这么久，体力已经耗尽，让我回头走出林子，还不如要我的命。“小哥真聪明，一下子就被你看穿了，我其实是省委一个办事员，在调查林业局刘局长，你认识他吗？”“这里的人，都认识刘局，他可是位活菩萨。”

“小哥，可不可以留我住一晚？你看，我的鞋被扎漏了，实在走不快，二百一晚怎么样？你这里鸡肉总不缺吧。”“这个，你得问我老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她说了算。”我俩再往前走，见到两间茅草房，里面一个女子，正在忙着整理干草。“老婆，有个过路人，鞋破了，想在我们这里借宿。”

“这位大哥，我们

这里条件实在简陋，不适合待客，你还是去别处借宿吧。”那个青年双手一摊，“她是管家婆，她不留你我也没办法。”我不能放弃，抬起鞋底，“说实话，我是政府的人，来这荒山野岭是为做个调查，你看鞋确实坏了，就让我住下吧，保证什么也不打听。”

女子还要拒绝，我又拿出二百块钱，“弟妹，昨天我赶到旅馆的时候，食堂关门了，几顿饭都是吃泡面，能不能烧只鸡打打牙祭？”她有些动心，接过钱，指着男子，“你去把对面那间房收拾一下，他需要休息。”男子咧嘴对我一笑，“大哥，要是下雨别怪我们，这是放鸡用的茅屋。”

我点点头，低声对他说，“她去做饭的时候，我俩聊聊。”他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然后便去收拾茅屋，大狗看到我被主人接纳，也不再对抗，跑过来在我腿上磨蹭，想起包里还有些火腿肠，就拿出来喂它吃，它似乎很喜欢这种淀粉食品，尾巴都快摇断了。

茅屋整理完毕，现在是下午两点，我准备休息一下，再出去看看，这时女子过来，“大哥，你先休息会儿，我这就去捉鸡，没有煤气罐，用柴火烧菜比较慢，还请担待些。”看我没有躺下的意思，她又叫，“大虎，过来。”“大哥，你要是想四处转转，带着它，不然迷路了怎么办。”

这倒好，有大虎，也不怕遇到野兽了，我把备用的袜子全穿在那只“瘸脚”上，和大虎一起出去转，竹林里养鸡，对于鸡来说确实很快活，地面状况复杂，只有它们能畅行无阻，若没有大狗驱赶，根本没法控制。

走不多远，男子跟上来，“大哥，你是在调查刘局长？有人举报他？这一定是诬陷，竹林养鸡，就是刘局长主持的项目，一些商人觉得利润受损，背后使坏，你们一定不要听信谣言啊。”“你们真的从中获利了吗？和之前比呢？”

“当然，我和老婆以前也养过鸡，结果卖得很贱，因为鸡不活动，长得太肥。后来刘局发动林海周边各县，搞特

色养殖，定量收购，价格还不错，你看，人是累一点，但收入稳定啊，也不需要到处求人卖鸡，明显好过以前。”“方便透露一下收入吗？”“说个大概吧，一年三四万总是有的。”

“商人为什么要害刘局？”“以前我们这里有个市场，专卖竹林里捉到的野味，什么兔子，斑鸠，野鸡之类，价格奇高，嗯，大约两三百一斤，可竹林哪有那么多猎物？慢慢就有商人用竹林杂食鸡冒充野味，从而黑心发大财。”“这不是家鸡嘛，还能认错？”“纯放养的杂食鸡，爪子，羽毛，习性都有很大不同。”

“刘局认为，这种竹林杂食鸡，介于野味和家禽之间，应该让沿竹海区域的村民，靠它富起来，所以，各县与承包户签合同，根据承包面积，规定放养上限，合格者年底回收，价格比市场普通的鸡高一倍。”“林业局收取的费用呢？”“没有费用，只要求承包期内，合法使用竹林。”

“没有费用？那他图什么？”“费用是没有，开销还是存在，合约规定，承包商需要回收鸡蛋，并且全部上缴。”“你不觉得怪吗？他们收鸡蛋干什么？”男子想了想，“合约上的理由是，必须严格保证放养密度，需要把竹林的生态放在首位。”我隐隐觉得，这便是突破口，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做。

路边走过三个老年人，背着大筐，正盯着地面，捡鸡蛋，“这就是收鸡蛋的人？”男子点点头，我跟着一个老大娘，慢慢靠近，“大娘，捡鸡蛋交给谁？”“你不要打听，年轻人要学好，要靠自己本事吃饭，你有手有脚的，干嘛抢老年人的饭碗，真是世风日下啊。”这时一声爆吼传来。

“小子，不许欺负老人，这个活是我接的，一天一千，得捡两大车鸡蛋，这可不是个轻松活，至少要在这里干六个小时，你想加入吗？”“大爷，你小声点，差点把我震晕了，我问的是这些蛋装车以后，要运到哪里去？”“这个？应该是各个城市的蛋糕店吧。”如此平淡无奇的答案，还有什么乐趣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