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看他对着自己黑着脸大着声说话,可她不怕就是不怕,还向他伸出手去。
萧逸远那心惊的后劲还没缓和过来,看她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心疼得不可思议,现在她主动示弱,他哪有不受的道理。
他握过她的手,用她冰凉的指腹去擦自己的眼泪,“陆然,以后你都不能这么做。”
其实她当时去替赵牧冬挡枪,只是出于本能反应,她只知道赵牧冬有危险了,而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
陆然当时的行动先行于大脑,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去做了。
可纵然这样,她并不后悔。
萧逸远的情绪已经有所恢复,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语气也不再暴烈,温柔道:“等伤口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回去,好吗?”
陆然点头,可转瞬想到赵牧冬,又有忧虑。
他看出她的想法,起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神色柔和地露出一个浅笑,“我叫他进来跟你说。”
赵牧冬很快便进了来,床上的她一脸平静,壁灯淡淡的橘色照在她的脸上,又添上一层朦胧和疏离感,可纵然如此,也掩不住她的孱弱。
他的神情哀颓死寂的,眼里的绝望和空灵令陆然不免感到心酸。
“伤口痛吗?”他低声问道。
她虚弱地回答:“还好。”
陆然说着偏过头,看他一直站着,“坐啊。”她轻轻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赵牧冬坐下来,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额头处,顺了顺她微乱的长发,她很乖顺,承了他的温情脉脉,指尖下的皮肤细腻如绸,是他一直贪恋的温柔。
一室和暖,他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
陆然忍不住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牧冬……”
他轻轻地“嘘”了一声,叫她不要说话。
但赵牧冬突如其来的吻,还是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嘤咛声从唇齿间逸出,缠绵中带着灰飞烟灭的疼痛和死欲,陆然没有拒绝他。
一吻终了,这情终断,而人嘛,往后自是你南我北,再也不见。
他声音中的痛楚不亚于她肉体上的痛,“你会忘记我吗?”
陆然笑笑,吃力地抬起手去描他的眉目五官,她眼中柔情绽放,赵牧冬抓住她的手,突然像是昏沉的人恢复了理智般,硬自己冷着脸道:“亦梵,你这样,不要叫我误会。”
她又是一笑,眼睛弯弯的特别好看,“牧冬,我是真的爱过你,只不过我没想到,我会重新遇见他,跟他有了交集,而且我们的孩子又……”
赵牧冬手指压在她的唇上,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她和萧逸远之间的千丝万缕,怎么都斩不断,他明白。
“如果你要走,就别留给我太多安慰的借口,我知道这一生我迟到了,所以这场比赛给他赢,我会放手,让你回到属于你的幸福。”
从今往后,他不再踏足陆然的生活,不再与她纠缠。
赵子清说的那句话,在她中枪后,赵牧冬想了很久很久。
不是把对方留在自己身边才叫爱,能放手让所爱的人离开,也是爱的一种。
赵牧冬学会了放手,就算很痛,但是与陆然死别相比,这些痛,算不了什么。
他们三人间的感情纠结,到此为止就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可徐安阳和赵牧冬的恩怨,还得再算一算。
虽说两方休战了,再不代表往事能这么一笔勾销。
楼下坐着徐安阳,赵子清和阿顺等人。
赵牧冬下楼后,萧逸远便上去陪陆然了,这些江湖恩怨,他无意沾染。
徐安阳在赵牧冬背后开的那一枪,虽然不够光明磊落,但他一向自认不是君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只不过那一枪既然陆然帮他挡了,那他就算报了仇吧。
但是有一笔旧帐,他得讨回来。
“赵总,我有个兄弟在你那里作客一年有余,不知现在是不是该是时候让我带他回去了?”
赵牧冬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但眼下人多不方便谈论,他伸手示意,“我们出去谈。”
阿顺是知道内情的,自然要跟着,却被他制止了。
他抬眼看了看赵子清,阿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这两人就在院子里的凉亭谈,徐安阳明人不说暗话,直接问道:“陈宗的事你骗了令妹这么久,还不打算告诉她?”
赵牧冬恢复到以往的冷漠神态,“对于一个处心积虑借着她来套取情报的人,有什么好告诉的。”
徐安阳被他这么暗讽也不见发怒,“哦,那么赵总是真的承认他假死一事,是你策划的?”
他面不改色道:“我有什么不承认的?徐老板派了这么一个人才过来,实在是可惜啊。”
当初陈宗和赵子清恋爱,他就一直持反对意见,如果不是陆然三番五次帮他们说话,他也不会心软,让那家伙娶了妹妹不说,还放下对他的戒备,令自己在各处地盘上的生意都损失惨重。
当时他还没怀疑到陈宗头上去,只知道有内鬼,让阿顺去查,却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后来陈宗自己心急露了马脚,令他起了疑心。
赵牧冬是在刀尖枪口上舔着血讨生活的人,因此对任何事都特别敏锐,自从他怀疑陈宗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派人监督着。
一次他借口出差到意大利,跟踪他的手下汇报说他在意大利与徐安阳有接触。
自此,不用再多说什么,他便知道陈宗就是那个卧底。
不过幸好,他原本还以为是警方派来的,如果是徐安阳派来的,倒也好办。
于是赵牧冬令人将他绑了,正好当时意大利飞Y市的一辆飞机发生了空难,他便制造了一系列证据,这些证据很简单,将其中一名遇难者的信息考成了陈宗的就行。
而这份资料根本经不起考究,如果真要仔细去查,破绽重重。
但这份证据只是给他那个头脑简单个性单纯的妹妹看,只要赵子清真的相信陈宗死于空难了,别人相信不相信,那就无所谓了。
徐安阳目光深沉,站起来对他说:“赵总,爽快一句话,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赵牧冬也跟着站起来,陈宗如今已经是废人一个,留着也没有用处,交与不交的利弊在权衡之下,还是交的好。
如果不交,两方势必又要继续相杀,这些年的恩怨他也疲倦了。
他伸出手,“我等下就让人给你带来。”
徐安阳也伸出手去相握,“谢谢合作。”
说到底也是他理亏在先,人被扣住了,他也无话可说,但他做大哥的,怎么也不能放任陈宗的生死不管,否则以后他在属下的心目中,形象一落千丈不说,真正会替他卖命的只会越来越少。
而这两大帮派的掌门人双手一握的瞬间,也说明了从此南北两会,井水不犯河水。
一切是非恩怨,都随着这场枪战而终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