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远扣上了病服最上面的扣子,打算和她出去走走,“吵架不是很正常的事,我们以前吵的可不少。”
他不提这个倒还好,一提起来她就觉得委屈,那些年苏悦谨这个挑事精三天两头就来闹腾,偏偏她每次都得忍气吞声。
他察觉到陆然脸色不对,自知一时口快说错了话,搂着她的腰往外走去,“我错了,我以后肯定肯定,为你随时候命。”
听他说到“以后”二字,她的脸色更不好了。
萧逸远看出她的心情低落,自己心中又藏着一个巨大的谎言,不知该不该对她坦白?
他欲言又止也逃不过陆然的眼神,“你想说什么?”
他的脚步停下,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如果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他问得如此认真,她便不得不考虑一下这事的严肃性,“怎么骗的?”
萧逸远自我检讨似的说:“我卑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还用生死去留住一个人,我这三年除了爱你这件事不变外,已经变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陆然不知他怎么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这不像他的性格。
“你是不是怕手术失败,是不是觉得我最后还是会跟赵牧冬在一起?”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唤一声她的名。
她答应了后,他又不说话。
两人接着走了一段路后,萧逸远再次开口,“我不想骗你。”
陆然“嗯”了一声,鼻音有些重,表示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眼神闪烁间,恢复了以往的沉稳,似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对她说道:“其实,我这次手术的成功率很高,如果由梁志杰来主刀的话,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
她听完顿时愣住了,一时消化不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这……,这怎么跟之前说的不一样?”
萧逸远看着她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一阵心酸苦涩从心头涌了上来,“上个月检查出来的结果确实是说血块移位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我觉得这个概率太低,又怕不能活着出手术室,怕不能再见到你,所以我不肯接受手术,但医生觉得跟当年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对比来说,已经值得一试,而人的脑神经神奇又复杂,说不到哪一天血块又移动到哪个不可手术的位置,到那时我就失去了良机,非死不可。所以我爸试图说服我接受手术,所以小谨才跑去和阳阳乱说话。”
陆然静静地听着,一点点消化他的话。
“其实你推我的一把,确实影响了我血块的位置,但并没有降低我手术的成功率,反而是提高了。”
她不可思议般看着他,而后又似想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地问道:“那医生为什么跟我和你爸说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
萧逸远一脸无辜道:“是我骗了你。”
陆然二话不说打了他,骂道:“你混蛋!”
他笑着把怒气满面的女人抱入怀中,“你不知道,我醒了后没看到你,有多绝望,我以为你真能狠心到对我的生死不闻不问,幸好你后来又回心转意,不然我……”
她捶打着他,“还有谁知道这事的真相?”
萧逸远眉头低下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然你以为凭你那么一推,把我手术成功率真降到了百分之三十的话,我爸还会让你来见我啊,你早就列入医院黑名单了。”
陆然白了他一眼,再问道:“那你现在跟我坦白干什么?”
昨夜里,她睡得很不踏实,又惊又叫满头冷汗,他知道她一直做恶梦,后半夜好不容易才睡得踏实一些,他看了心疼难受。
“虽说成功率有百分之八十,但依然存在风险,我不想对你带着秘密死去,也不忍心看你为我担惊受怕,说出来是为了你的心更安,哪怕你因此恨我,或者调头就走真的不管我了,我也情愿。”
萧逸远直接而发自内心深处的话打动了她,不多不去抚平了她的怒气。
但陆然还是有怨,被他这么计算了一把,哪能说忘就忘,怎么会有人诅咒自己啊!
她抬头时他正好低头,两人撞到了一起去,她马上就痛呼出声,下一秒额际上就有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来,轻轻揉着,“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他紧张地给她吹着泛红的额头,陆然鼻子一酸,想到他对儿子也是这般体贴细腻,又想到两人撞在一起,不是只有她才会痛的。
她也抚上萧逸远的额头,指尖的热度触动着他皮肤表层,貌似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那个位置冲去,他按住那只手,“我不痛。”
陆然眼中有泪,说话时带着明显的哭音,“说不定刚刚那么一撞,你脑袋里的血块就撞散了,不用动手术了。”
萧逸远抹掉她的眼泪,指腹在她眼眶处停留,笑声温柔地骂她,“傻瓜。”
她被他这么一说,捂着嘴真的哭了起来。
他顿时手足无措,原来看她为自己担心,才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哪知她得知手术成功率更高后反而泣不成声,之前情况更糟糕时,也不曾见她流过眼泪。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如果萧逸远真的不能平安出来,那么陆然肯定会将他手术失败的责任归咎于自己身上,她会以为自己是杀害他的凶手,那么这一生,她不会再快乐。
他对陆然坦白,是不想让她活在后悔和罪己里。
她突然就伤心失控了,“我不要你死,我不想你死,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别死……求你……别再抛下我……”
三年前,她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她的视线,三年后,难道她要看他死在自己眼前?
陆然不知道自己能否再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萧逸远明白她的心情,说实在的,他很怕死,可他也很好强,所以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脆弱。
很多事他计划好了还没来得及去做,脑子里的血块突然就长了脚似的走动,就好像走到了一个可以控制他生死的开关的位置,不知道是下一秒下一天还是下一年,它就毫无预兆地轻轻一按,没有给他半点准备和说再见的时间。
这一切,突如其来得像海啸地震,眨眼间你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生是死。
他现在,就是这种感受。
而这种时刻,他无力无能,无法作任何改变,只寄望于命运能对他眷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