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讼第一次见到面额这么大的银票,倒吸一口凉气。
元秋瞬间反应过来,出手就是一万两,太不像是正常人了,第一个想法就是杀了胖子灭口,免得走漏风声,但刚刚肯定有人在外面看见了胖子进店。于是东扯西扯,一会说天降巨款又一会说贵人相赠。
满讼汗毛竖起,这店新来的老板胡言乱语,一听就知道是得了一笔不义之财,自己已经入了龙潭虎穴,再不想点办法必然要被杀人灭口。
“总之,元老板是想洗钱?”满讼强撑着堆起笑容。
嗯?!他怎么知道我要洗钱,元秋心中犯起滴咕。
满讼见小老板脸色狐疑,大呼不妙,撒腿就跑。
元秋眼疾手快,拖出满讼右手,嗔目问道:“你跑什么!”
“元老板你放我一条生路吧,前几天家父刚刚去世丧期未过我还得为他老人家守孝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洗钱!”
“我靠整个昆城谁能直接掏出一万两银票送人的啊!”
满讼又痛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放开我右手!!我不跑了!!要死了要死了!!”
元秋慢慢放开满送的手,有些怅然,脑中思考:我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这位胖施主从始至终什么都没做却不停遭到迫害。我在这昆城可能还要待上几年,日后不知会遇见多少人,总不可能杀个精光吧?
满讼轻揉右手,反正逃不掉了,行为变得大胆起来。他打量面前这个年轻的小老板,看他长得高大却面容清秀,莫名其妙地长得像......和尚?
元秋注意到满讼的目光,语气柔和下来,说道:“满老板,这样吧,你不问我钱哪来的,同时保证不对外说。”
满讼不太敢相信,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了?他机械地点了点头。元秋见他点头,松了口气,转身去整理今天买的东西,真的不再管他。
满讼傻了,天下当真有这么蠢的人,这就相信他了?咽了咽口水,说道:“元老板?”
“嗯?还有什么事吗?”元秋回头。
“额,没什么事,您忙吧。”满讼尝试走出店门,发现元秋还是没有反应,他逐渐相信面前这个人是个傻子了,他父亲刚刚过世,在昆城举目无亲,能与元秋这么一个心思单纯得过分的人认识认识不是一件坏事,大家都在乌衣巷做生意,也好相互照应。
满讼大摇大摆端着受伤的右手走回店里,坐在椅子上,说道:“元老板今年多少岁?”
“十五岁。”
“还真是年轻有为啊,咱俩今天也算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怎么样”
元秋疑惑地看着这胖子,寻思刚才还要死要活的,怎么现在就交朋友了,昆城人真奇怪。
满讼:“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我呢今年十六,虚长一岁,我就叫你元子了。”
元秋回道:“那我以后就叫你蛮子?”
满讼嘴角一扯:“哪有叫人蛮子的,你叫我胖子就成。”
“咕噜噜~”
元秋的肚子在抗议,今天他上街什么都买了,就是忘记买吃的,到现在腹中都还空空如也。满讼也听见了,嘻嘻哈哈地拉元秋走到隔壁他得店里。
“元子,你先坐着,我下面给你吃,我的手艺可是昆城一绝,要是开个面馆绝对生意大火。”满讼自信一笑,走进后院厨房煮面。
元秋坐着等待感到无聊,突然好奇胖子这家店卖的什么东西,走到柜台微微掀开祭奠的白番——道家法器符咒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有写满咒语的葫芦,崭新的拂尘,刻着无量天尊的配饰,还有写着编码的道袍,好像还是定制的。柜里的商品琳琅满目,样式稀奇,他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道士用的东西。
他想起师父元来,曾经提出一条学习理念:只有佛道皆通才能抵到知识的尽头。于是他从小就向元来看齐,熟读道家书籍,争做读书人。看着这么多道士用的东西,不由对满讼心生好感,原来也算是个修道之人。
“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我就一只手还要给你端面,也不知道搭把手。”
满讼一只手端着面从后院回来,见元秋正饶有趣味端详店里的商品,说道:“南四十号到四十四号铺都是卖佛道两教相关物品的,我记得你那间铺子以前是卖佛香的吧?”
元秋点头,问道:“这店就你一个人吗?”
“以前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是两个人,一个星期前他刚刚过世。”
“抱歉,请节哀。”元秋愧疚地说道。
满讼摆了摆手,表示不要在意:“我父亲本身就是个道士,在昆城也算有些名气,哪家有什么事就会请他去看看风水,镇邪斩魔什么的,后来存了点钱便开了这家店,做起生意来。”
元秋好奇:“令尊是怎么镇邪斩魔的?”
满讼骄傲地说道:“自然是道行有成,会仙术通阴阳,在下不才,继承一二。”
“比如呢?”
“下可与鬼差联系演鬼火,上可达天庭显天书。”
元秋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小心谨慎地问道:“鬼火是白磷?橘子汁纸上写字?”
“我靠!你究竟是什么人!”满讼如遭雷击,这可都是他们家吃饭的家伙,一旦被寻常人发现肯定会被认为是在招摇撞骗,在昆城哪还混得下去。
元秋一阵无语。元来曾跟元秋说过,他某次下山卖艺,见一道士在大街上又是喷火又是通天书,还能凭空使水变色,搞得都没人看他表演,一气之下把那道士拖到鹿山上,逼他说出仙术修炼之法。道士禁不住严刑拷打直接招了,结果都是骗术。听师父说龙虎山上的老道士有点道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遇见。
元秋对这些江湖骗术很是好学,兴致勃勃地要给满讼表演一个斩妖除魔。这骗术说是一回事,真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说手法巧妙颇有难度,就说表情要镇定自若,自己不能露出马脚就是很大的心里承受能力了。
满讼倒是饶有兴趣地想看看元秋能有什么本事斩妖除魔。
元秋回自己店里准备纸笔和其他东西,又问胖子要了些姜黄水和木剑,稀里哗啦搞了半天。
然后闭眼念咒,如上仙上身浑身绷紧,这可把胖子给唬住了,甚至有纳闷一瞬间他真以为元秋会斩妖除魔。
如果仔细听他念的咒其实是:给我买酒给我买酒给我买酒......
只见他勐然睁眼,木剑向前砍去,剑风横飞,刚刚画的符咒上慢慢显现出一只妖怪,面目可怖地不断蠕动,好似要跑出符咒危害人间。
这这这,莫非世上真有妖魔,那这样父亲还真是造福人间积了许多功德啊。胖子在一旁看得脸色阴晴不定。
元秋食指中指并拢点向符纸,望上一台,符咒在空中飞舞,符上的怪物动得更加激烈,这时木剑往符咒一刺,巨大的破空声从木剑剑锋传出,符上慢慢地变红,那纸中妖怪流出了鲜血,血从符咒滴落到了地上。
“我靠!”胖子惊呆了,就算是他父亲生前也不能真的杀一只怪物给大伙助助兴啊。
元秋装模做样地收功,看见胖子的神情很是满意。
胖子试探地问了句:“这真是骗人的?”
“废话,这世上哪有鬼怪。”
胖子把手放在胸口舒了口气,幸好幸好,开口说道:“我父亲要是没死一定要和你拜个把子。”
“侄子?”
“滚滚滚。”
“不过都不重要了,哥们打算转行。”满讼语气仍有余季。
“你难道不是道士吗?道士能转什么行。”
“我爹是真的会卜卦看风水,我只会坑蒙拐骗,算哪门子道士。”
“那你准备干啥?”
“我想开一家糖果店。”
“......我还是吃面吧。”他真的吃起面来,边吃边夸:“这面是真不错啊。”
“你什么态度,我可告诉你,我连货商都联系好了,丧期一过,我马上改装店面,到时候准发财。”
“哧熘哧熘,哧熘哧熘......”
“我有点后悔给你做面吃了。”满讼看元秋好像不在听他的豪言壮志,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元秋吃完,连汤都不剩,看向满讼:“谢谢款待。”擦干净嘴,他想起刚刚胖子好像在说开店什么的,于是说道:
元秋:“我打算开一家字画店。”
满讼:“我觉得这比糖果店更离谱。”
元秋:“为什么?”
满讼:“因为没有人会在这开字画店。”
元秋:“现在就有了。”
满讼:“......”
满讼想起父亲死前为他卜了人生最后一卦:有孚,窒惕,利见大人,说他会在这两天遇上贵人。今天遇见元秋突然出现在乌衣巷,以为那就是贵人,结果,唉,他看了看自己包扎的右手,滴咕着还真是贵人。
元秋开口道:“胖子,你今天还有事吗?”
满讼一愣:“没有,咋啦?”
“没事跟我去店里搬搬东西呗。”
满讼炸毛,举起右手喊道:“你现在可是在叫一个刚刚被你弄伤的去帮你搬东西!”
元秋:“嗯。”
满讼忿忿不平地看向元秋:“你这人挺一言难尽的。”
元秋点头:“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