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里说过一句极具经典与启发性的话:人生问题的解答在于这个问题的消除。杜尚的解释则更为直接,他说,这里没有解决,因为这里没有问题。
量子力学中有个著名的海德堡不确定原理,又名测不准原理,该原理认为:当观测电子等量子的时候,观测仪器发射的光子会对量子产生作用,从而影响量子的运动,当对于量子位置的测量越准确的时候,对于其动量的测量越不准确,反之亦然。
这就好比此时的唐朝阳,越想摘脱自己,越离题谬以千里,人有时候过于沉迷深层的思考,就会把本该简单的问题变得相对复杂化,矛盾化,只有超越这些自我界定的命题,才能对身边发生的或正在发生的事物做出正确无误的判断。
安心本就清冷的丽容愈加冷凝,她不是傻子,以她和唐朝阳这段时间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他能放下身段,专程跑来自己的办公室解释借调一事,纯粹是惧于她们身后的孙峥岐,抑或还有云琛和弟弟安哲。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纵使她与唐朝阳之间矛盾再深,再不待见他,出于起码的礼节,她也不能太过冷落上门示好的敌人,起身泡了杯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双手习惯性压平裙身,优雅地落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
唐朝阳伸手轻叩了下茶几以示谢意,余光瞄着她如行云流水般压平裙身的动作,脑海里不自觉闪过多年前在一本书里读过的一句话:一个女人如果落座前有压平裙身的习惯,那她一定是个优雅得体而又女人味十足,也必定是一个品味精致的女人。
他轻轻摇了摇头,心道:若说精致和优雅眼前这冰美人绝对靠得上边,至于女人味他还真不敢苟同,自古没见过哪个文人墨客费尽笔墨描述一冷得像块冰的女人。
安心无心揣度他的心思,抬眸看向他,倨傲地说道:“我妹妹从小到大被家人和孙伯伯他们保护得太好,现在又被云琛宠着惯着,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疼她的头,恨不得放在心尖上捂着,因而造就了我妹妹安于现状,追求平淡生活的心态,自然也不会具备什么统观大局的意识。”
淡漠清冽的语调与面部表情一样,冷凝得没有一丝温度,猛一听上去是在批驳自己的妹妹娇生惯养,实则却是在为下一步的警示做铺垫。言外之意,只要安然不愿意做的事情,没人可以强迫她,谁想挑战极限,尽管放马过来,她不介意陪他策马扬鞭一决输赢,只不过其他人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安心的话绵里藏针,阴鸷冷血。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撒旦,一个天使,纵使再冷情无心的人,也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唤起他心向天使的一面,安然就是唤醒安心向天使的那个人。
唐朝阳越听越犯堵,自己那些话左不过是走个相安无事的过场,她还借题发挥做起了锦绣文章,一句不具备统观大局意识,直接否了他前面的话,临了还不忘搬出孙峥岐和云琛等人压制他,什么玩意儿!说句托大的话,他唐朝阳玩人术权谋的时候,她安心还像二彪子一般坐在中学的课堂上听老师瞎掰活呢!
眯眸斜睇着她冷凝而又清丽精致的五官,阴凉地说道:“女人嘛,还是像小安这样简简单单的好,能激起男人强烈的保护欲,搁谁也不愿意搂着只随时都能发威的母老虎过一辈子。小安要是强势得跟那武则天不分伯仲,云总怕是躲都来不及,怎么着也不能像现在这般捧在手心里眷宠她。”
不要以为就她安心知道往哪儿撒盐能让人疼得跳脚,老子同样知道刀扎在哪个部位能疼得她嗷嗷叫,老子手里若是没有几把刷子,能从一穷二白的农家子弟爬到副厅级?老子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基层干出来的,她安心若是没有雄厚的家庭背景作支撑,现在充其量就一打马腿的小科员,有她不多没你不少,熬到退休也甭想蹦上正处级,就她手上那两把褪了毛的秃头刷子,老子闭着眼也能把她整棒棰岛犒赏虾兵蟹将!
安心对他的暗讽压根不屑一顾,想用一个母老虎打击她,那也太小看她的抗打击度和战斗力了,她安心这一辈子,除了妹妹一次次独闯鬼门关的时候切实有效地打击到了她,让她深切感悟到了死亡所带来的恐惧之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击到她了,冷艳的脸上扬起一抹讥诮的浅笑,低头转动着手腕上的腕表,藐视的姿态一览无遗。
唐朝阳优哉游哉地自顾喝茶续水,姿态颇具挑衅意味,似乎有意激怒她,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做着无声的对峙。
不得不说沉默是最好的武器,可以化解尴尬,可以调和陷入僵局的谈判,某些事时候,沉默的力量能够起到潜移默化举足轻重的作用。
偏西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恣意地洒落进来,光晕中起舞的浮尘清晰可辨。
陈健落寞地走出外事办,此时灰暗一词远远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回头万分留恋地看了眼外事办办公楼,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这算什么?心爱的女孩调离还得从别人嘴里获知,天底下没有比他再悲催的可怜虫了。
他怎么都想不通,安然在外事办礼宾新闻处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调到市政府?难道是为了躲开自己?那她这步棋是大获成功了,他们之间又多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市政府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去的,他这个级别以后也只有望楼兴叹的份儿了。
仰头望着云朵堆积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安然啊安然,我追逐你的脚步已经够久了,你就不怕我有一天耐心耗尽,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继而否定道:“安然,别怕,我不会那么做!有一天,即使我陈健负遍天下人,举刀自残,也绝对不会伤你分毫,因为我实在是太爱太爱你了,以至于爱到下不去手伤害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