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情急之下竟然忘记了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郑依依人胖但不蠢,此时激怒她是极不明智的,等于间接把自己不可告人的司马昭之心昭告于天下,现在他必须放低姿态,收敛起所有的心绪,讨她的欢心。
在所有的博弈中,能够笑到最后的都是那些深藏不露的高手,他们深谙隐忍之道,若想击败对手,必先保存自己的势力等待时机,即使这个过程是屈辱而痛苦的,也必须咬紧牙关坚持到最后绝地反击的那一刻。
凯撒之所以能够成为凯撒大帝,除却他不容置疑的个人能力,机缘很重要。
今天这件事换做云琛或安哲,他们一定都会处理得不动声色,做得滴水不漏。说起来自己在名利场呆的时间也不算短,无论是政治智慧还是生活智慧,都逊云琛一筹,就在刚才险些又犯了兵家的大忌。
他抬起屁股往里面挪了挪,干巴巴地说道:“我一个人习惯了,除了出门前知道跟我爸妈他们打声招呼,还真没养成这个习惯。消消火,上车跟我回去看看云琛那边需不需要帮手,这事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这么悄没声地走了,大面上说不过去,以后传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
他不是怕郑依依,而是太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根本不具备意气用事的实力,若想得到安然,眼下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依靠郑依依在官场站稳脚跟,只有自己羽翼丰满了,才有资格与云琛抗衡,与安哲交战。
欲速则不达。
日不落帝国的崛起也不是朝夕之功,它也是循序渐进地向海外扩张殖民地,从而展开在全球范围内的霸权统治。
郑依依见他放低姿态向自己解释,明知里面没有多少诚意,也只能憋屈地顺着台阶下来,谁让自己死活看上他了?敲打还是有必要,坐进车里说道:“陈健,我不管你今儿这急赤白脸的猴急样是为哈,毕竟咱们刚搭到一起不到一天,都不摸对方的脾气,事过了我也不跟你揪小辫。哈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儿我把丑话说头前,以后再这么一声不吭撒脚丫子,咱们就拉倒,俺们不好热脸贴冷屁股那一口。”
陈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思维却在天马行空,今天这事换做安然,再怎么委屈生气,她也一定不会自作聪明地当着出租车司机跟自己耍威风,她的处理方式会像她的名字一样安然若素。
会叫的狗不咬,会咬的狗不叫,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彼此间那层遮羞布撕开,对谁都没有好处,只会让对方对你心存戒备。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一旦拉开,再怎么追赶也无济于事,她郑依依纵使再修炼千年,也无法达到安然现在的高度和境界。
陈健和郑依依此刻都在奢望一个未来,一个他们彼此期盼已久的未来,他们就像两辆并驾齐驱的马车,看似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谁都清楚俩人的终点也是彼此的起点。
只是郑依依不知道陈健的目的地是安然,更不会知道他爱安然,爱得痛苦而悲壮,爱得迷失而挣扎。她迷失在自己的梦里,在空中楼阁中与陈健共舞人生华尔兹。
凡人无缘得见天使,不代表他们不仰慕天堂。
在人生这个大舞台上,不是你卖力地表演就能收获到观众的喝彩和掌声,许多时候,还需要那么一点点因缘际会的运气,有的人终其一生的努力,依然是舞台上一个无足重轻的道具。即便如此,每个人心中依然怀揣星光耀眼的梦,渴望某一天,在谢幕时得到观众如雷的掌声。
云琛一手揽着安然,一手拎着两只购物袋走出老毛子皮货店,拉开车门把东西放进后座,说道:“快上车,哲他们在鸭绿江公园门口等我们。”
安然扭头看着他,不放心地问:“你真的不用回去看看吗?”她可不想被人背后说成是祸水,刚刚出来的时候,云氏公司那个章部长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她多祸国殃民似的,国棉的工人又不是她发动起来的。
云琛启动开车子笑道:“我现在的任务就是陪老婆。”
安然看着他的侧脸嘟囔道:“你怎么总是不安规矩办事啊?事情都搞砸了还这么乐呵。”
云琛看了她一眼,握着她的小手说道:“商场历来没有规矩,有的只是结果。斯宾诺莎曾经提出过一个著名的命题,规定就是否定。”
斯氏这个名题所提示的道理说明,对于无限性的实体来说,在质上对它的每一种确定,都意味着对其无限性的限制,因而意味着否定。
无限性好比一个圆环,因为一个线段当它构成封闭的圆圈时,既无起点也无终点,因而在质上是无限的。而其它任何一种开放性的线段,无论在量上延展多长,但在质上总是受到起点和终点的规定,因而是有限的。
正是基于这个理论,黑格尔把“绝对理念”也比做圆圈,这也是康德的哲学概念,相互冲突或自相矛盾。
诸葛亮说: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放不下眼前的利益,就会因小失大,舍得一词,来自佛家,却蕴含着深刻的生活哲学,商场上有时也需要一些巧妙的艺术手段,以退为进,不失为上上策。
有些秩序只有打乱次序重新排列组合,才会焕发出蓬勃的张力和发展力,兼容是合作的基础,做不到这一点,一切都将回到原始的起点,搞政治的人更精于此道。自己对这次事件采取回避的态度,也是他留给丹东市委市政府的一道选择题,取舍皆在当政者的一念之间。
《周易.系辞下》: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商场博弈的全部智慧在于,知道什么时候该敛去锋芒,什么时候该利剑出鞘,世间唯一一成不变的事物就是变,在变中求通,在通中求和,在和中求一个皆大欢喜。这些话他不能对安然说得太透,他怕她领会不到位,直接把自己扫进奸商的行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