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可是却让人感觉如在母亲温暖舒适的怀抱,安全且安心,让人忘却了生离死别、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一切的一切,仿若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原来黄泉路上并不是那么凄凉嘛。
踢踢腿,打算换个姿势,却听见一女子温润的声音欣喜的喊道:“呵呵,吴妈,小家伙又在踢我了。”
“是吗,肯定是个小子。”被唤着吴妈的女人慈爱的说。
“唉。”女子忧心的叹道:“我倒希望是个女孩儿,相貌平凡一点也无所谓,将来找个平常点的婆家,平平淡淡过一生也就罢了。千万别像我这样做人妾室,还不招宠。”
“也是,像小姐这样不喜欢争名夺利的人,待在这样的地方,太憋屈了。”吴妈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起来。
妾室?不招宠?这是什么跟什么啊?自己难道没死?轮回也没这么快吧?貌似还是带着记忆回到了古代?
那个孟婆婆可真是失职。唉,任凭阮红俏聪明绝顶,也堪堪想不透自己现在怎会待在别人的肚子里。
只是,自己的血海深仇怎么得报?
爹地——
听到爹地遇害,当时十六岁的她带着十四岁的弟弟,赶到位于尖沙咀世纪大厦二十一楼爹地的办公室时,看到爹地趴在办公桌上,鲜血零零散散的映咪在办公桌上,周围落地窗玻璃碎了一地,警察正忙碌的在四周调查取证。
弟弟哭得稀里哗啦欲扑上去,她却坚强的将弟弟拉进怀里,咬着唇,看着已然死去多时的爹地,恁是没掉下一滴泪。
警察将他们带到隔壁的会议室,询问他们,爹地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她摇摇头。她怎么可能告诉他们,她的爹地明里是正常的商人,暗里却是振兴帮的龙头?
事后她亲自查探了一番爹地的创口,子弹贯穿爹地的头颅,狙击手定是从对面的八百米外高楼咪击过来的。
对方用的是时下精准度极高的最新型狙击步枪M40A1,其有效咪程达900-1000码。
那么和蔼可亲的爹地,已经离开他们了么?
妈咪病逝十年,爹地为了儿女,终是没有再娶,将父爱幻化为双重爱恋,疼惜着他们。
如今,是哪个恶毒的人将他们唯一的亲人都带走了?此仇,我阮红俏必报!
哼,爹地还没入土为安,那群人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坐上帮主的位置么?
阮红俏独身来到九龙塘总坛时,里面早为推举谁为帮主争得热火朝天。
众位帮中元老看见她时,立即停止喧嚣,迎了上来。
“红俏,你一个女孩子来这干什么?”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的男人,语气中透着怜爱,却有些责备的意味。
他,便是振兴帮第二把手张德销,张巡的爹地。帮主一死,他就是最有可能博得上位的人。
“我来参加帮主竞争。”阮红俏淡淡话出,引得一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红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张德销蹙着眉,难得的展现他作为第二把手的威严。
“我知道。”阮红俏依旧淡淡的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拿到帮主之位,她才有能力查出是谁害了她的亲人。
看着阮红俏这个样子,张德销却也是莫可奈何。心里盘算着,你既然一心赴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下一瞬便恢复了他一贯的老好人模样,抚着阮红俏的头说:“红俏,既是这样,Uncle就答应让你参加这帮主之争。只是,要争这帮主得靠自身本事,而且极有可能会闹出人命,你可是想好了?”
在他的印象中,这女娃一直都是只知道抱着书本啃的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且根本没听说过她有武术、枪法方面的修为,这帮主之位,不是他的便是他那武学修为极具天赋的儿子的囊中之物。
阮红俏坚定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嗤笑道:你们把我阮红俏看轻了可不好。
三岁时,爹地便开始教我修习武术、枪法及各种搏击术,七岁时,爹地放出风声送我去美国读书,却是瞒着众人,将我送去大陆嵩山学艺三年。生为黑道老大的千金,没点防身术傍身怎么行?
接下来十来天的日子,真是让帮中一众老小跌破眼镜。
那个平日里只知道啃书学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子,居然摇身一变,成为让人嗟叹的功夫高手。
不论是武功技法、徒手搏击,还是枪法、兵器、枪支拆卸组装,莫不是比其父还要高上几筹。
且在她爹地死后这几日光景,原本甜美可人的女孩子,霎时变得狠毒阴辣了起来,让许多刀里来火里去的父执辈背脊发寒。
明日便是和张巡最后争夺帮主的日子。
却在此时,又有噩耗传来。自己十四岁的弟弟在一间PUB的厕所里,注射毒品过量丧身。
平日里并不曾发觉弟弟有这一劣习,且小小的他哪里来的毒品?
难道是承受不了爹地逝世的打击?而警察得出结论,针筒上只有弟弟的指纹。
疑点重重却无从插手,心里哀痛到了极点,阮红俏抱膝孤寂的将自己隐在硕大的黑色真皮沙发里,隐忍着不让泪水溢出。
枯坐一夜到天明,一番洗漱后,换了身玄色的绸裤装,腰上扎了条紫涤丝带,抓了爹地生前最爱的玄铁宝剑,由司机带着到了总坛。深吸一口气,阮红俏收拾好悲怆情绪,大踏步朝比武台走去。
帮中人等早已围坐比武台边,张巡也一脸温文的坐在一旁,见阮红俏到来,几不可见的愣了一下,迎向阮红俏道:“红俏,云霄弟弟的事请节哀。”
张巡比阮红俏大五岁,两人本是青梅竹马,感情好得不得了,在帮中是公认的一对儿。
如今为了帮主之争,却要最终对决比武台。
“巡,我今天定要拿下帮主之位。”阮红俏望着张巡的眼睛,坚定的说。
“拿出你的实力来,我们比个痛快。只是,红俏,别因为今天的比试,毁了我们的感情才好。”
“好!”
……
呵呵,人啊,说的往往比唱的更好听!
七年来,自己全力稽查,居然还是毫无所查,是他们隐匿得太好还是自己太单纯?还是自己过于的相信人性本善?
如若不是他最终告诉自己,怎堪知道凶手居然就是自己身边最亲密、最信任的人?
原来一直以来,爹地和自己犯了同一个错误——过于相信身边的人。以至于家破人亡,纷纷赴了黄泉。
如果,爹地和弟弟也能如自己这般,得以重生,那该多好?
“呃——”女子略带痛楚的低呜,气虚的道:“吴妈,我大概要生了。”
“小姐,你快躺好,我去找小玲儿速速准备好热水。”吴妈说着已是小心翼翼的将女子扶躺在榻上,接着风风火火的小跑出去。
“呃,小宝贝儿,”女子躺在床上,抚着圆鼓鼓的肚子,隐忍着突然袭来的一阵阵痛,爱怜的说:“你放心好了,娘亲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但是你可得答应娘亲,你要健健康康的哦。”
阮红俏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听到这样一番让人感动的话,这,便是母爱吧?!母爱,自己六岁时便不再体会到这个词的意义了……
或许,只有至亲才能没有算计,才能完完全全掏心掏肺的相待吧。呵,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既是如此,就由我阮红俏来护你一生吧,我的小娘亲!
话说这女子不得宠,没想到却是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居然连产婆也不给请一个。
吴妈本是这小姐的奶娘,许是有生育的经验,如今便由她充当产婆一职。
“小姐,你且多吃些东西,稍后才有力气把咱们的小祖宗给生下来。”
吴妈将一切用具准备停当后,端了一叠精致的梅花酥送到小姐跟前。
“嗯。”女子纤纤素手捻起一枚梅花酥就要送到嘴里,却被延绵的阵痛阵得没了心思,将梅花酥放回碟里,道:“吴妈,不行了,吃不下,好痛。”
吴妈放下碟子,掀开被褥一角,查探起来,道:“羊水破了,宫口开了七八分了,快了。”
接着走到屋门口大声叫道:“小玲儿,快把热水端来。”
再回到榻前,吴妈以袖拭了拭女子额前的汗,怜惜的说:“小姐,你且记住,一会儿吴妈要你使力的时候,你先全力屏住一口气,然后以小腹慢慢使力。”
“好。”女子虚弱的答道。“呃——痛死我了——”
此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端了只铜盆进来,往台桌上一搁,挤了绢帕便懂事的走到女子跟前为她拭着脸上浓密的汗水。
“开了开了,宫口全开了。”吴妈急切的喊道,“小姐,使力。”
女子依言深深的屏住一口气,然后再慢慢的借以小腹使力,如此反复几次,便听吴妈大呼:“小姐,看见头了,再加把劲!”
阮红俏觉着一阵挤压,差点憋过气去。女子再次依着前面的步骤,猛使劲,便觉一阵轻松。呼了一口气,女子几近昏厥过去。
“生了,生了,是个小小姐。”吴妈倒拎着小婴儿的两只小腿,对着屁股一巴掌拍下去,婴儿吃痛,“哇哇”大哭起来。
阮红俏顿觉一头黑线,这个老妈妈,没事那么用力干什么?
“瞧瞧,这声音真是洪亮。”吴妈快速的将婴儿放进旁边准备好的襁褓里,抱到女子跟前躺好。
女子侧头看着身旁的婴儿,满脸欣慰的笑容,想抬手抚摸婴儿的小脸,却是气虚的没有半分力气了。
“夫人,她好可爱,长大必定和夫人一样,是个美人儿。”
小玲儿蹲在榻旁,小手畏畏缩缩的想去抚婴儿的小脸,却又是一副怕碰坏了的模样。
“呵呵,是啊,脸蛋儿红扑扑,俏生生的,不如就叫红俏吧!小名就唤着宁儿好了,能安安宁宁的过一生也就罢了。”
女子说话间已经将婴儿的闺名及小名一并取好。
阮红俏一阵恶寒,他前世的父母为她取名时莫不是也因为这个原因吧?别告诉我这户人家好巧不巧的也姓阮!
眯缝着眼,想看看女子的模样,却是雾蒙蒙的一片。
“阮红俏,阮宁儿,真好听。”小玲儿欢快的低呼。
汗!狂汗!若不是正好躺着,阮红俏必定会倒地不起。